第14章 青史之外的余音(1/2)
咸通十三年的深秋,敦煌莫高窟的画师正在洞窟里勾勒飞天的飘带。朱砂研得极细,混着西域的胡桐泪胶,在岩壁上晕开暖红的光。他忽然停笔,望着角落那卷被风沙磨得卷边的《蜀书》抄本——是三十年前从长安带来的,纸页间还夹着半片干枯的蜀葵花瓣。
“阿父,这书里说的‘绵竹’,真有那么多战死的人吗?”小徒弟举着油灯凑近,灯光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他刚满十二岁,只知道长安的繁华,不懂书里“汉祚永存”四个字为何要写得那样重。
画师放下笔,指尖抚过抄本上“苏临州”的名字,忽然想起年少时在长安酒肆里听的故事。说书人拍着醒木讲蜀汉旧事,说有个将军在绵竹战死,临死前把断剑插进地里,剑穗上的红绸被血浸透,像极了蜀地三月的杜鹃。
“何止绵竹,”画师低声道,“成都城外的竹林里,还埋着个护书的老臣呢。”他小时候跟着商队走过蜀道,见过锦官城外那片老槐林,当地人说,月圆的时候,能听见槐树下有人在念书,字里行间都是“先帝”“丞相”。
小徒弟似懂非懂,指着抄本里“江油守将马邈降”的记载问:“他为什么要投降?”
画师沉默了。抄本里附了马邈的家书,是沈砚之特意补录的——“城破当夜,妻自缢,怀中抱幼子。吾降,非贪生,恐城破屠戮,累及百姓。”字迹潦草,墨点溅得到处都是,像写的时候在发抖。
“或许是怕了,或许是……”画师没说下去。他想起去年在河西见到的吐蕃老兵,说当年攻破沙洲时,守将张议潮也曾写过血书,说“愿以微躯保一方百姓”。后来张议潮降了,却悄悄派人带着地图潜回长安,地图背面写着“河西故土,终当归唐”。
有些选择,青史里只记“降”或“战”,背后的千回百转,却要藏在故纸堆的褶皱里。
抄本的最后几页,是晚唐文人的批注。有人写“蜀亡于刘禅昏聩”,旁边立刻有反驳的字迹:“后主降时,成都户二十八万,若死战,恐十不存一。”墨迹新鲜,像是刚写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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