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人心离散:从“军民同欲”到“上下离心”的崩塌轨迹(1/2)

当邓艾的军队穿过阴平小道,兵临成都城下时,刘禅在朝堂上问出的那句“何以至此”,实则早已埋下答案。蜀国的灭亡,从不是单纯的军事失利,而是人心从凝聚到离散的漫长过程——当“兴复汉室”的旗帜失去温度,当“上下同欲”的根基被虫蛀空,即便是剑阁天险、绵竹精锐,也挡不住分崩离析的洪流。

一、庙堂之高:权力旋涡里的信任崩塌

章武三年(223年),刘备在白帝城托孤时,曾拉着诸葛亮的手说:“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这句被后世津津乐道的“信任之语”,实则暗含着蜀汉权力结构的先天脆弱——以“外来集团”(荆州派)为核心,联合“本土势力”(东州派、益州派)的平衡术,从一开始就依赖“共尊汉室”的共识与核心人物的威望。

诸葛亮掌权时,这套平衡尚且稳固。他以“亲理细事”的勤勉赢得各方敬畏,对益州派的代表人物李严,虽有贬黜却留有余地;对东州派的法正、孟达,既用其才也防其骄;对荆州旧部,虽倚重却不纵容(如斩马谡以正军法)。此时的朝堂,虽有派系之别,却无根本裂痕,因为“北伐抗魏”的目标让所有人都有奔头。

但这种平衡在诸葛亮去世后迅速失衡。蒋琬、费祎时期虽力求维稳,却已显疲态——蒋琬欲“乘水东下”攻魏,遭群臣反对后郁郁而终;费祎被曹魏降将郭循刺杀,背后隐约可见派系斗争的影子。到姜维掌权,权力结构彻底倾斜:作为“降将出身”的荆州派边缘人,他既无诸葛亮的威望,又缺乏整合各方的能力,只能靠频繁北伐强化存在感,反而加剧了内部撕裂。

最致命的是刘禅的“无为”。这位君主并非愚笨,却深谙“藏拙”之道:早期放权给诸葛亮,中期默许蒋琬、费祎制衡,后期则纵容黄皓干政。黄皓作为宦官,本无根基,却能轻易扳倒董允(荆州派)、排挤罗宪(东州派),甚至让姜维避祸沓中,本质上是刘禅借其手平衡朝堂——可这种“以奸制贤”的权术,最终只会让人心寒。

益州派的转变最能说明问题。早期的益州士族,如杜微、谯周,虽对“外来集团”心存芥蒂,却因诸葛亮“科教严明,赏罚必信”而逐渐归附。但到后期,当姜维的北伐变成“竭民力以逞私欲”,当黄皓的亲信把持地方,他们的态度从“隐忍”转向“抵触”。谯周在《仇国论》中直言:“处大国无患者,恒多慢;处小国有忧者,恒思善。”暗讽蜀汉君臣沉迷北伐,不顾民生,这篇文章竟能公开发表,可见益州派的不满已不加掩饰。

二、江湖之远:民生凋敝下的民心流失

“民为邦本”的道理,诸葛亮比谁都清楚。他在《隆中对》中就强调“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入蜀后更是推行“休士劝农”:修都江堰、推广“诸葛连弩”改良农具、通过蜀锦贸易补充财政。即使北伐,也尽量“因粮于敌”,减少本土消耗。史载其“行法严而国人悦服,用民尽其力而下不怨”,正是民心未散的写照。

但这种“兵民相济”的平衡,在姜维时期被彻底打破。为支撑十年九伐,蜀汉的赋税徭役直线攀升:据《三国志·蜀书》记载,刘禅时期的户口数(28万户、94万人)较刘备时期(20万户、90万人)增长有限,兵员却从10万增至13万——相当于每7人就要养1名士兵,而曹魏是每10人养1名,东吴是每8人养1名。

成都平原的农户最有体会。原本“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天府,到后期竟出现“男子当战,女子当运”的窘境。1984年出土的郫县犀浦《簿书》竹简显示,景耀年间,当地农户“岁输粮三石,帛二匹”,是诸葛亮时期的两倍;更有“家有三丁者,二丁戍边”的记载,导致“田间少壮者少,老弱耕于田”。

基层官吏的腐败更让民生雪上加霜。黄皓的亲信在地方“承指索贿”,如巴郡太守罗宪因拒绝行贿,被调任永安,远离中枢;南中都督霍弋想弹劾地方贪官,竟被刘禅以“小事”驳回。百姓怨声载道,从“蜀民追思亮”到“民皆菜色”,不过短短三十年。

最具象征意义的是南中地区的变化。诸葛亮平定南中后,采取“和抚”政策,让孟获等首领世袭其职,蜀汉得以“调发南中劲卒”补充兵力。但到后期,因官吏盘剥加剧,南中多次爆发叛乱,如延熙十年(247年)的刘胄之乱,虽被马忠平定,却耗费了大量兵力——当“后院”都不稳,蜀汉的根基已然松动。

三、军心之散:从“死战”到“降溃”的转折

军队是蜀汉的立国之本,其军心变化最能体现“人心离散”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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