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阴平痕(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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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耀五年,这里的戍卒哗变,”向导指着一棵松树上的刀痕,“为首的是个益州籍士兵,说‘宁死在家乡,不葬这绝路’,结果被军法处置,尸体就埋在这棵树下。”他忽然从树洞里掏出个陶碗,碗底刻着“阆中王”三个字,“这是那士兵的遗物,他娘还在阆中等他回去收麦子。”
暮色降临时,他们抵达阴平古道的终点——江油关。关城早已坍塌,只剩几段残墙,墙头上的“汉”字旗早已朽烂,被风撕成缕缕碎片。关前的石碑上,刻着江油关守将马邈的投降书,字迹谄媚,与关后蜀军的尸骨形成刺目的对比。
“马邈的妻子李氏,在城破后自缢了。”沈砚之望着石碑旁的枯井,“《蜀记》说她死前骂丈夫‘汝为蜀臣,不能死战,何面目见蜀人’,可马邈后来辩解,说关里只有三百老卒,连弓都拉不开,根本守不住。”
关城的粮仓里,还堆着些发霉的糙米,估算下来不足百石。苏临洲拿起一把生锈的秤,秤砣上刻着“建兴十年”,却比标准秤砣轻了一半。“连守关的粮食都被克扣,这仗怎么打?”他忽然想起绵竹关的士兵,那些饿了三天的农夫,手里的锄头还不如魏兵的铁甲坚硬。
离开江油关时,沈砚之回望阴平古道的方向,瘴气已将来路完全吞没,只隐约听见风穿过石缝的呜咽,像是无数亡魂在叹息。他忽然明白,阴平古道的裂痕,从来不是邓艾凿出来的,而是蜀汉四十三年的积弊——当国库空了,民心散了,连最险峻的天险,都变成了不堪一击的纸糊屏障。
那些崖壁上的指痕、桥阁的焦木、无字的墓碑,都在诉说一个真相:灭亡蜀汉的,从来不是邓艾的奇袭,而是它自己早已在阴平古道这样的绝境里,耗尽了最后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