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脉里的回声(2/2)

青年攥着温热的书卷,看着清兵的背影,忽然问:“先生,您说这天下,还有救吗?”

陈先生望着远处的锦官城遗址,那里曾是蜀汉最繁华的地方,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却在夕阳下透着股倔强的骨相。“你看那城墙,”他说,“砖一块块碎了,可地基还在。只要地基在,总有一天,能再建起高楼来。”

青年似懂非懂,把抄本紧紧抱在怀里。他不知道,多年后自己会带着这卷书,加入同盟会,在武昌城头打响第一枪。更不知道,当他对着新军士兵宣讲“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时,脱口而出的,竟和当年苏临州在绵竹喊的“汉祚永存”,有着同样的滚烫。

陈先生的旧书铺,在那年冬天被清兵烧了。据说他被抓时,怀里还揣着半块刻着“临州”二字的玉佩,是早年从锦官城外的槐树下挖出来的。清兵问他还有什么话说,他只笑着说了句:“蜀地的风,吹了两千年,还没停呢。”

火光里,有人看见书铺的梁上,挂着幅褪色的画——画中沈砚之站在柴房里,手里捧着书卷,窗外的风雪再大,也挡不住他眼底的光。画的角落,题着一行小字:“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很多年后,在成都武侯祠的展厅里,陈列着一卷泛黄的《蜀书》复刻本。参观者里,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指着“沈砚之”的名字,跟孙辈讲护书的故事;有穿校服的少年,在“苏临州战死”的记载前驻足,眼里闪着光;还有研学的学者,对着马邈的家书叹息,在笔记本上写下“历史从不是非黑即白”。

展厅的玻璃柜外,阳光正好,落在“汉魂”小印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那光斑里,仿佛能看见太学里的槐树叶沙沙作响,听见绵竹战场的呐喊穿透时空,触到柴房里护书的手传来的温度——那是藏在血脉里的回声,是无论王朝更迭、时代变迁,都永远不会熄灭的,属于中国人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