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凤血玄黄（16）（2/2）

片刻之后，一阵急促却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压抑的哭泣和呵斥声。只见林间小道上，跌跌撞撞地涌来二三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有老有少，扶老携幼，人人脸上带着惊恐和绝望，正是从澶州城破时逃出的难民！他们看到沈清漪这一行明显带着兵器、气息彪悍的人，吓得纷纷跪地哭喊求饶。

“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城破了……都死了……都死了啊！”

看着这些饱受战火蹂躏的同胞，沈清漪心中酸楚难当。曾几何时，他们是受她和赵擎庇护的子民，如今却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秦风上前盘问了几句，脸色更加阴沉。回来低声禀报：“娘娘，是澶州西城的百姓。他们说……慕容锋和李贽入城后，纵兵劫掠，屠杀不愿投降的守军和百姓……苏帅……苏帅他……” 他喉头哽咽，几乎说不下去，“有溃兵看到，苏帅为掩护百姓撤退，亲率断后，身中数箭……坠入火海……只怕……凶多吉少……”

苏定方……也殉国了。

最后一点侥幸被彻底粉碎。北疆的擎天巨柱，一根接一根地倒塌了。沈清漪眼前一黑，几乎晕厥，死死咬住舌尖，才用剧痛维持住清醒。不能倒！现在还不能倒！

“还有……”秦风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诡异，“这些百姓说，城破时，有人看到……看到行辕爆炸的中心……有……有金光冲天，还隐隐有龙吟之声……叛军死伤惨重，都不敢靠近……现在都在传……传镇国公他……不是凡人，是……是天神降罚……”

金光？龙吟？天神降罚？

沈清漪的心脏猛地一跳！赵擎最后那同归于尽的一击，竟留下了如此传说？这消息是真是假？是百姓以讹传讹，还是……赵擎他真的……留下了什么？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希望火苗，在心底最深处悄然燃起。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悲恸淹没，即便真有异象，在那等毁灭之下，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她示意秦风拿出部分干粮分给这些可怜的百姓，并指点了他们一条相对安全的小路。看着千恩万谢、相互搀扶着离去的难民背影，沈清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仅仅是一个失去丈夫的妻子、一个保护女儿的母亲，她更是这破碎山河最后的象征，是无数双眼睛在绝望中凝视的希望微光。

“我们走。”她抱起阿尔丹，用斗篷将她裹紧，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历经劫难后淬炼出的、冰冷的坚定。

一行人再次启程，沉默地没入黑森林更深的阴影之中。前路未知，杀机四伏，但求生的意志和复仇的火焰，已在他们眼中点燃。

凤栖于野，其羽零落。南渡之路，以血为途，方才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