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凤雏初啼(中)(1/2)
铁壁关的冬日,在白毛风的嘶吼与短暂的平静间交替,如同一个垂死巨兽沉重而紊乱的呼吸。关隘上下,肃杀之气凝若实质。郭放与雷奔领命而去后,整个北疆机器便以惊人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加固关墙的号子声、工匠锻造兵甲的锤击声、新兵操练的呐喊声、斥候马蹄踏碎冻土的闷响,以及空气中始终弥漫着的、混合着焦煤、皮革与冰雪的独特气味,共同构成了一幅大战将至的、紧张而压抑的画卷。
帅府书房,炭火盆中的火焰不安地跳跃着,将沈清漪映在墙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她并未休息,而是再次铺开了那张巨大的北疆舆图,指尖蘸着朱砂,在“饮马川”及其周边区域细细勾画、标注。脑海中飞速推演着张泰大军可能的进军路线、扎营地点、粮道走向,以及雷奔麾下“跳荡营”最适合的袭扰点位与撤退路线。涅盘之后,她的思维速度与战场洞察力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种种战术细节如流水般在心头淌过,形成一条条清晰而狠辣的计策。
“报——!”一名“夜枭”死士如同鬼魅般闪入书房,单膝跪地,声音急促却清晰,“娘娘,雷将军麾下第三队哨探回报!张泰先锋五千轻骑,已抵达饮马川北缘‘黑石坡’,正在勘察地形,似有建立前哨营寨之意。其主力距此尚有百里,行军速度不快,队形严整。”
“果然如此。”沈清漪眼中寒光一闪,指尖点在黑石坡位置,“传令雷奔,第一波袭扰,就在今夜子时!目标,焚其先锋粮草,惊其战马!不必恋战,一击即走!我要让张泰的先锋,一夜数惊!”
“是!”夜枭领命,身影一闪而逝。
命令刚下达,高德忠又悄步而入,低声道:“娘娘,秦风将军让人抬着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
“快请。”沈清漪心中一凛,秦风伤势未愈,若非极其重要之事,绝不会轻易移动。
片刻后,两名亲卫小心翼翼地将躺在肩舆上的秦风抬了进来。秦风脸色依旧蜡黄,但眼神锐利,手中紧紧攥着一卷薄绢。
“娘娘,”秦风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被沈清漪以眼神制止,他急声道,“末将清查关内物资,发现一桩蹊跷事!三日前入库的一批箭簇,其中混有近三成的劣质品,铁质酥脆,一磕即碎!经查,这批箭簇乃是从……从并州‘刘氏工坊’采购,经办人是……是军需司副主事王焕!”
劣质箭簇?军需舞弊?!大战在即,此等行为无异于通敌卖国!沈清漪眸光瞬间冰冷如刀:“王焕现在何处?”
“已被末将控制!但其矢口否认,言对此毫不知情,一切按规程办事,定是刘氏工坊以次充好!”秦风咬牙切齿道,“末将已派人星夜赶往并州核查,但一来一回,至少需十日!若这批箭簇被配发下去,战时后果不堪设想!”
“不必等了。”沈清漪声音平静,却带着凛冽的杀意,“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高德忠!”
“老奴在!”
“着你亲自带人,查封刘氏工坊在铁壁关内所有产业、货栈,拘押所有管事账房!分开审讯,用重典!本宫倒要看看,是谁给的胆子,敢在军械上动手脚!至于王焕……”她顿了顿,眼中寒芒爆射,“打入死牢,严加看管!待证据确凿,军前正法,以儆效尤!”
“老奴遵旨!”高德忠浑身一凛,知道娘娘这是要下狠手整顿内部了,连忙躬身退下安排。
秦风松了口气,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娘娘圣明!如此一来,可绝后患!”
“内忧不除,何以御外辱?”沈清漪沉声道,“秦将军,你伤势未愈,此事交由旁人处理即可,何必亲自劳神?”
秦风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娘娘,末将此举,并非只为箭簇之事。在清查王焕经手账目时,末将还发现……他与城中‘悦来客栈’的吐蕃商人,有过数次秘密接触,资金往来颇为可疑!”
吐蕃商人?沈清漪心中猛地一沉!难道内部奸细,还牵扯到了吐蕃?
“可有实证?”
“目前只有资金往来记录,尚无线人证物证。”秦风低声道,“但此事绝非偶然!末将怀疑,城内……恐怕不止王焕这一条内线!”
“本宫知道了。”沈清漪目光深邃,“此事交由影卫暗中调查,你切勿声张,以免打草惊蛇。眼下当务之急,是应对张泰大军。关内防务,还需你多费心。”
“末将明白!纵粉身碎骨,亦要守住铁壁关!”秦风重重叩首,被亲卫抬了下去。
接连处理两桩突发要务,沈清漪感到一丝疲惫,但精神却愈发亢奋。内奸的出现,反而让她更加清醒。这场战争,绝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刀兵相见,更是阴谋与背叛的温床。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冰冷的风瞬间灌入,让她打了个寒颤,却也驱散了屋内的燥热。夜色已深,关墙上火把如龙,映照着士卒们警惕的身影。远处,隐约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更添几分肃杀。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特殊韵律的叩门声响起。是三长两短,重复两次。是“夜枭”最高级别的暗号!
沈清漪心脏一跳,猛地转身:“进!”
书房角落的阴影一阵扭曲,一个身着夜行衣、面覆青铜獠牙面具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单膝跪地,正是直属于她的暗卫首领——影一!他竟然亲自回来了!
“娘娘!”影一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与疲惫,“京城……有消息了!”
沈清漪呼吸一窒,强压激动,沉声道:“讲!”
“幸不辱命!信已安全送至‘醉仙楼’掌柜手中。三日后,属下按约定在城隍庙街暗桩处,收到了回信!”影一双手呈上一枚细小的、用火漆密封的竹管,“对方确认了口令,并言……‘梧桐已收到,静候凤鸣’!”
沈清漪接过竹管,指尖微微颤抖。她迅速捏碎火漆,倒出一卷薄如蝉翼的丝绢,展开一看,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用的是她与那人约定的密语:
【事急!慧净危!乌维似已察觉,天牢守备倍增,有转移或灭口之象!三日后子时,天牢西北角‘废井’或有隙,然九死一生!需里应外合,迟则生变!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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