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龙战于野(中)(1/2)

老酒巷深处,刘瘸子家那间充斥着劣质酒糟与陈旧木头混合气味的厢房内,时间仿佛凝固了。油灯如豆,昏黄的光晕在沈清漪苍白而紧绷的脸上跳跃,将她眼底深处那交织着巨大希望与更深疑虑的波澜映照得忽明忽暗。她坐在榻边,冰凉的手指紧紧攥着赵擎那只依旧毫无生气的手腕,指尖下,那微弱却顽强存在的脉搏,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张奎带来的消息——阿尔丹可能被囚于西山皇陵——像一道刺目的闪电,瞬间劈开了连日来的黑暗与绝望,却也带来了更令人心悸的未知与风险。

皇陵!那是比天牢更加森严、更加诡秘的地方!历代帝王安息之所,守卫必然极其严密,且多有诡异传说,等闲人根本不敢靠近。伪帝(或乌维)将阿尔丹囚禁在那里,用意何其恶毒!且张奎所言,消息来源模糊,时机又如此巧合,怎能不让她心生警惕?万一这是引君入瓮的毒计……

然而,那微弱的、血脉相连的悸动,那源自凤凰涅盘后愈发敏锐的灵觉,又隐隐告诉她,张奎的话,或许并非全然虚妄。阿尔丹……她的女儿,可能真的就在那座冰冷孤寂的皇家陵园深处,承受着难以想象的恐惧与煎熬。

这希望与陷阱交织的残酷抉择,几乎要将她的心神撕裂。

榻上,赵擎的眉头无意识地蹙紧,仿佛在昏迷中也感应到了外界巨大的信息冲击和妻子内心的激烈挣扎。他灰败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极其微弱的、含混不清的音节,似在呼唤某个名字,又似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刻意放轻却依旧清晰的脚步声,以及刘瘸子压低嗓音的对话声。

“大夫,这边请……贵人伤势沉重,您千万仔细……”

“老朽自当尽力……”

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刘瘸子引着一位须发皆白、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背着陈旧药箱的老者走了进来。那老郎中面容清癯,眼神浑浊,看上去与京城街头任何一位寻常医者并无不同,但行走间步伐却异常沉稳,呼吸悠长,显然身负不俗的内家功夫。他进屋后,目光迅速扫过榻上的赵擎和一旁的沈清漪,浑浊的眼底深处似乎闪过一丝极快、极难以察觉的精光,随即又恢复成一派古井无波的淡然。

“娘娘,郎中医者请到了。”刘瘸子躬身低语,神色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沈清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起身微微颔首,让开位置,目光却如鹰隼般紧紧锁定着这位突如其来的“郎中”,体内凤凰之力悄然流转,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有劳先生。”

老郎中并未多礼,只是默默走到榻前,伸出三根枯瘦却异常稳定的手指,轻轻搭在赵擎的腕脉之上。他闭目凝神,片刻后,眉头越皱越紧,脸上逐渐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困惑之色。

“这……这脉象……”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心脉本源枯竭,如同油尽灯枯,本该……本该早已……可偏偏又有一股极其怪异、磅礴无比的生机强行吊住,甚至……甚至在缓慢修复那破碎的心脉?!这……这绝非寻常药石所能及!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

他猛地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向沈清漪,眼神中充满了探究与惊疑:“夫人,尊夫……此前可是服用了什么……夺天地造化的灵药仙丹?”

沈清漪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先生果然医术高明。外子重伤垂危,幸得一位云游高人赐下灵药,方才保住性命。只是具体为何药,高人未曾明言。”她将一切都推给虚无缥缈的“云游高人”,滴水不漏。

老郎中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即逝,若有所思地捋了捋胡须,不再追问。他又仔细检查了赵擎胸口的箭创,看到那已然愈合大半、只留下淡粉色新肉疤痕的创口时,再次面露惊容,啧啧称奇。

“外伤愈合之神速,亦是老朽平生仅见。”他沉吟片刻,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尊夫伤势虽稳,然气血两亏,邪寒入体,神魂惊扰,需以金针渡穴,辅以汤药,固本培元,安神定魄。或可助他早日苏醒。”

“如此,便有劳先生施以妙手。”沈清漪微微欠身。

老郎中不再多言,凝神静气,出手如电,数根细长的银针精准地刺入赵擎头面、胸口的几处大穴。他的手法极其老道,下针时带着一股温和醇正的内力,缓缓渡入赵擎枯竭的经脉。沈清漪能清晰地感觉到,这股外力与赵擎体内残留的凤凰生机并无排斥,反而隐隐有相辅相成之效,滋养着受损的元气。

约莫一炷香后,老郎中起针收手,额角已渗出细密汗珠,显然耗神不少。而榻上的赵擎,脸色似乎真的红润了一丝,呼吸也略微平稳悠长了些许。

“多谢先生。”沈清漪心中稍安,真诚道谢。

“分内之事。”老郎中摆摆手,提笔写下药方,状似无意地低声道:“尊夫之伤,非一日之功。尤其心脉之损,似与某种极寒阴毒之力有关,虽被至阳生机化解,然阴阳交战,最耗心神。若能寻得至阴至寒之地特有的‘冰髓草’,或至阳至刚之处的‘赤炎果’,调和阴阳,或可事半功倍,彻底根治。”

冰髓草?赤炎果?沈清漪心中猛地一跳!这两种皆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生长环境极其苛刻的天地灵物!老郎中此刻提及,是随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冰髓草,据说只生长于万年雪峰之巅或极阴寒潭之畔;而赤炎果,则传闻生于地火熔岩附近……这让她不由自主地再次想到了囚禁阿尔丹的雪山皇陵,以及那神秘莫测的雪山神殿!

她按捺住心中的惊涛骇浪,接过药方,语气平静:“先生所言,清漪记下了。只是此等灵物,可遇不可求。”

老郎中深深看了她一眼,浑浊的眼中似乎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缓缓道:“世间万物,皆有缘法。或许……机缘就在咫尺之遥,亦未可知。” 说罢,他不再多言,背起药箱,拱手告辞。

刘瘸子连忙送郎中出去。厢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沈清漪独自立于榻前,反复回味着老郎中那几句看似寻常、却暗藏机锋的话语,心中的疑虑与猜测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这位郎中,绝非常人!他看出了赵擎伤势的古怪,点出了阴阳调和的关键,甚至隐晦地指向了可能存在的灵物……他到底是张奎找来的普通医者,还是……另有所图?是友?是敌?

她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望向外面沉寂的院落和漆黑一片的夜空。京城的方向,隐约有火光闪烁,如同巨兽不安的瞳孔。这座巨大的囚笼,此刻正被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每一丝风吹草动,都可能引发致命的连锁反应。

张奎的“忠诚”,老郎中的“点拨”,阿尔丹下落的“线索”……这一切,是绝处逢生的希望,还是精心编织的罗网?她该相信谁?又能相信谁?

榻上,赵擎忽然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睫毛剧烈颤动起来,似乎即将苏醒。

沈清漪心中一紧,连忙回到榻边,握住他的手,低唤:“赵擎?赵擎?”

赵擎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目光涣散而无神,充满了极致的疲惫与茫然。他嘴唇翕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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