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凤血玄黄（三）（2/2）

“赵擎！赵擎你醒了吗？” 沈清漪扑到榻边，颤抖着握住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赵擎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细缝。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无光，充满了极致的疲惫与茫然，但确确实实……是睁开了！

他看到了沈清漪，涣散的瞳孔似乎努力想要聚焦，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

“水！快拿水来！” 沈清漪嘶声对胡军医喊道。

胡军医连滚爬爬地端来温水，用小勺一点点润湿赵擎的嘴唇。赵擎本能地吞咽着，虽然缓慢而艰难。

“侯爷！侯爷您真的醒了！” 胡军医老泪纵横，激动得语无伦次，“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

沈清漪紧紧握着赵擎的手，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是绝望中看到一丝微光的泪水。

赵擎喝了几口水，似乎恢复了一丝气力，目光缓缓移动，最终定格在沈清漪泪流满面的脸上。那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痛楚、担忧，以及……一种失而复得的、深不见底的眷恋。他极其艰难地、微微动了动被沈清漪握住的手指，仿佛想回应她。

“别说话……省着力气……” 沈清漪泣不成声，“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赵擎眨了眨眼，目光扫过帐内，似乎想确认周围的环境，最终又落回沈清漪脸上，用尽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清漪……城……阿尔丹……”

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便仿佛耗尽了所有精力，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再次陷入了昏睡，但这一次，他的呼吸却明显比之前平稳、有力了许多。

“侯爷是累极了，又睡了，但脉象……脉象更稳了！” 胡军医诊脉后，惊喜地汇报。

沈清漪瘫坐在榻边，将脸埋进赵擎依旧冰凉的手掌中，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无声地痛哭。这漫长的、黑暗的煎熬，终于看到了一丝真切的曙光。他醒了，他真的醒了！虽然依旧虚弱，但他活过来了！这比任何胜利、任何援军，都更让她感到安慰和力量。

赵擎苏醒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居庸关。尽管沈清漪严令封锁消息，只限核心几人知晓，但那种压抑的气氛还是为之一松。主帅的生机，是稳定军心最有效的良药。

然而，喜悦是短暂的。第二天清晨，赫连朔便再次求见，显然，云中国对关内的动向并非一无所知。

帅帐内，赫连朔看着虽然疲惫却眼神锐利了许多的沈清漪，目光微闪，拱手道：“恭喜娘娘，闻听镇国公伤势好转，实乃北疆之福，大周之幸。”

沈清漪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有劳将军挂心。侯爷刚醒，仍需静养。”

“这是自然。”赫连朔话锋一转，“然，军情紧急，不容耽搁。我军斥候已探明，平西王与吐蕃主力退守黑水河，正在重整旗鼓。若待其恢复元气，与拜火教妖人合流，恐后患无穷。女王陛下有旨，请娘娘与镇国公早定大计，我军愿为前锋，趁敌新败，一举荡平叛军，迎回阿尔丹公主殿下。”

又是催促出兵！又是用阿尔丹做筹码！

沈清漪目光一寒，正欲反驳，内帐却传来一个极其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

“赫连将军……好意心领。然……我军新疲……亟需休整……出兵之事……容后再议。”

是赵擎！他竟然强撑着醒了，并且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赫连朔脸色微变，看向内帐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赵擎伤重垂危，他是知道的，没想到竟能如此快苏醒，还能清晰发声。

沈清漪又惊又喜，连忙起身走入内帐。只见赵擎半靠在挽月垫高的引枕上，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胸口因方才说话而微微起伏，气息急促，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与冷静，正冷冷地注视着帐外的方向。

“你怎么样？怎么起来了？” 沈清漪急步上前，扶住他。

“无妨……”赵擎握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却依旧盯着帐外，“告诉赫连将军……北疆军务……自有本侯……与太后决断。不劳……云中国……越俎代庖。”

他的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冰冷的警告。

赫连朔站在外帐，脸色变幻数次，最终躬身道：“既然镇国公已醒，自有决断。末将告退，静候佳音。” 说完，深深看了一眼内帐方向，转身离去。

帐内重归寂静。赵擎仿佛耗尽了力气，软软地靠回引枕，剧烈地咳嗽起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你何苦强撑……” 沈清漪心疼地为他抚背顺气。

赵擎缓过气，紧紧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低哑却清晰：“清漪……我们不能……被云中国……牵着鼻子走……阿尔丹的牺牲……不能白费……”

沈清漪重重点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我知道……我知道……”

赵擎的苏醒，如同给即将倾覆的舟船注入了一根定海神针。尽管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但至少，她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了。

凤血玄黄，劫后余生。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