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凤鸣惊变（中）（1/2）

那一声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如同在凝固的死水中投入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帅帐内令人窒息的死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所有人的动作、呼吸、乃至思绪，都为之凝固。沈清漪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内帐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喉咙的束缚。阿尔丹停止了啜泣，小手死死捂住嘴，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震惊与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就连跪在地上的扎西，也霍然抬头，脸上那原本成竹在胸的表情瞬间僵硬，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与……慌乱。

“侯爷！侯爷您醒了？！！” 胡军医带着哭腔的、变调的狂喜呼喊，如同点燃了引信，瞬间引爆了帐内凝滞的空气。

沈清漪再也顾不得什么云中国密使，什么王图霸业，她像一只被惊动的母鹿，踉跄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向内帐。阿尔丹也反应过来，哭着跟了进去。高德忠和挽月连忙跟上，将扎西一人留在了外帐。

内帐中，药味浓得化不开。赵擎依旧躺在榻上，面色灰败如土，胸口的绷带被新涌出的暗红血迹浸透。但那双紧闭了数日的眼眸，此刻却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隙！虽然眼神涣散无光，充满了极致的疲惫与茫然，眼白布满了血丝，但那确确实实是……睁开了！他的嘴唇干裂，微微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极其微弱的气流声。

“赵擎！赵擎！” 沈清漪扑到榻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却又怕惊扰了这如同幻梦般易碎的生机，指尖停在半空，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你……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阿尔丹也跪在榻前，小手紧紧抓住赵擎冰凉的手指，泣不成声：“赵侯爷……您终于醒了……”

胡军医老泪纵横，一边手忙脚乱地再次诊脉，一边激动得语无伦次：“奇迹！真是奇迹！心脉……心脉竟有了一丝凝实之象！虽然依旧微弱如游丝，但……但不再是不断衰竭了！天佑侯爷！天佑大周啊！”

赵擎的目光缓缓移动，极其艰难地，最终落在了沈清漪泪流满面的脸上。那涣散的瞳孔中，似乎凝聚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焦点，带着一种穿越生死界限的、深不见底的眷恋与……难以言喻的痛楚。他试图抬起手，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到几乎听不见的音节：“清……漪……别……哭……”

只这短短四个字，却仿佛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的所有生命力，他眼皮沉重地耷拉下来，呼吸再次变得微弱，似乎又陷入了昏睡，但这一次，那微弱的脉搏却顽强地跳动着，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可能断绝。

希望！真正的希望！如同黑暗中刺破云层的第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沈清漪几近绝望的心田！他醒了！哪怕只是片刻的清醒，也证明他挺过了最危险的关头！云中国所谓的“月圆之限”的死亡预言，不攻自破！

巨大的狂喜与后怕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瘫软，几乎要晕厥过去，全靠挽月和高德忠死死扶住。

“胡军医！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侯爷这线生机！” 沈清漪死死抓住胡军医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需要什么药，上天入地也给本宫找来！”

“老臣……老臣必竭尽全力！” 胡军医重重叩首。

就在这时，外帐传来了扎西略显急促的声音：“太后娘娘！镇国公既已苏醒，实乃天大喜讯！然，女王陛下口谕事关重大，关乎北疆万千将士性命与国公后续康复之机，还请娘娘……早作决断！”

这声音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沈清漪心头的狂喜之火。云中国的使者还在！那个用赵擎性命和十万铁骑作为筹码、逼迫阿尔丹就范的难题，依旧横亘在眼前！赵擎的苏醒是奇迹，但离真正康复还差得远，云中国的“雪魄莲心”依旧是巨大的诱惑，甚至是……可是唯一的希望。而北疆危如累卵的局势，也并未改变。

沈清漪缓缓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泪痕，眼中重新凝聚起冰冷而锐利的光芒。赵擎的苏醒，给了她底气，也让她更加清醒。云中国在此刻发难，绝非善意。他们是想趁赵擎昏迷、北疆最虚弱的时候，一举拿下阿尔丹这个至关重要的棋子！如今赵擎苏醒，他们的计划受挫，但绝不会轻易放弃。

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和衣袍，对胡军医和挽月低声道：“好生照看侯爷。” 然后，她牵着阿尔丹的手，深吸一口气，重新走回外帐。

扎西依旧站在原地，但神色已不复之前的镇定，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赵擎的突然苏醒，完全打乱了他的步骤。

“扎西校尉，” 沈清漪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语气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看来，天佑大周，镇国公吉人天相，已挺过此劫。女王陛下的关切，本宫心领了。至于‘雪魄莲心’……待国公伤势稳定，本宫自会遣使前往云中国，以国礼相求，想必女王陛下看在两国盟好、及阿尔丹的份上，不会吝啬。”

她轻描淡写地将“归国承嗣”的条件，转换成了“以国礼相求”，试图将主动权夺回手中。

扎西脸色微变，沉声道：“娘娘明鉴！镇国公虽暂醒，然心脉本源之伤，非‘雪魄莲心’这等天地至宝不能根治！拖延下去，恐生变故！且北疆局势瞬息万变，吐蕃与平西王联军三十万虎视眈眈，若无外力介入，只恐……女王陛下亦是念及血脉亲情，及北疆百万生灵，方提出此议，还望娘娘三思！”

“哦？”沈清漪挑眉，语气转冷，“依校尉之意，若阿尔丹不归，云中国便坐视北疆陷落、吐蕃铁骑荼毒生灵了？这便是盟友之道？更何况，阿尔丹乃大周公主，她的去留，关乎国体，岂是儿戏？此事，需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