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凤血诏(下)(1/2)
“平西王反了!潼关将破!”
这八个字,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血腥的硝烟味,狠狠劈入净室,将弥漫的药香与濒死的绝望瞬间炸得粉碎。我手中的金针僵在半空,针尖的寒芒刺痛了我的眼。榻上,赵擎的气息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死亡的黑影已笼罩在他眉宇之间。榻前,胡军医面无人色,影一按剑的手青筋暴起,挽月的啜泣戛然而止。整个空间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门外斥候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声,和远处隐隐传来的、象征城破危机的警钟长鸣。
救他?还是救国?
这两个念头如同两条狰狞的毒龙,在我脑中疯狂撕咬。救他,行那九死一生的换血邪术,成功渺茫,而一旦我开始施术,无论成败,都将无法理事。届时,潼关失守,叛军长驱直入,京城必乱,各地藩镇必然离心,这刚刚经历浩劫的帝国将瞬间分崩离析!我与他,纵然侥幸偷生,又有何面目存于世间?救国,即刻放手,或许还能凭借太后的身份,调动残存力量,组织防御,为这京城,为这天下,争一线生机。可代价是……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气息断绝!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骨的疼痛让我混沌的头脑获得了一丝残忍的清明。我是沈清漪,是先帝钦定的摄政太后,是这摇摇欲坠江山的最后支柱。我的身上,系着万千将士的血仇,系着阿尔丹的未来,系着这万里河山能否存续。个人情爱,在此刻,竟成了最奢侈、最致命的负累。
“娘娘!” 影一嘶哑的声音带着决绝的催促,“侯爷……等不了啊!”
我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死水般的冰寒,所有挣扎与痛苦被强行压入眼底最深处。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抵在心口的金针移开。那细微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毕生的力气。
“胡军医,”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冷硬,“不惜一切代价,用你所有的手段,吊住镇国公的性命。能撑多久,是多久。”
胡军医浑身一颤,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娘娘!那换血之法……”
“暂且压下。”我打断他,目光转向影一,语速快而清晰,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可怕的镇定,“影一,即刻办三件事:第一,将此间消息绝对封锁,对外宣称镇国公伤势稳定,需静养,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格杀!第二,你亲自挑选绝对可靠之人,持本宫密令,火速前往潼关,探查真实军情,若关隘未失,命守将死守待援;若已失……查明叛军动向与兵力。第三,派人严密监控京中所有与平西王有旧、或可能心存异动之官员府邸,若有异动,先斩后奏!”
“属下领命!”影一毫不迟疑,身影一闪而逝。
我又看向面如土色的高德忠:“高德忠,你立刻回宫,以本宫名义,急召张阁老、李尚书、秦风,及在京三品以上文武官员,于养心殿候旨!记住,神色如常,绝不可泄露镇国公病危及潼关之事!”
“老奴……遵旨!”高德忠连滚滚爬地去了。
最后,我看向哭成泪人的挽月:“挽月,你留下,协助胡军医。记住,在本宫回来之前,侯爷……必须活着。” 我的话像是命令,又像是乞求。
挽月重重磕头,泣不成声:“奴婢……万死不负娘娘所托!”
安排完这一切,我最后看了一眼榻上那个仿佛随时会化作青烟消散的身影。他的面容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如此安详,却又如此遥远。我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拂过他冰凉的唇角,那里曾溢出的黑血已被擦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赵擎……”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等我回来。若……若天命不佑,黄泉路上,我必追你而去。”
说完,我毅然转身,不再回头。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之上,体内的剧毒因心绪激荡而翻涌,喉头腥甜不断上涌,被我强行咽下。我不能倒在这里,至少,现在不能。
銮驾在夜色中疾驰回宫。养心殿内,灯火通明,张阁老、李尚书、秦风等重臣已齐聚,人人面色凝重,显然已从不同渠道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见到我出现,众人齐齐跪拜,目光中充满了探询与不安。
我端坐凤椅之上,强迫自己挺直脊梁,压下所有虚弱,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开门见山,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与一丝刻意营造的疲惫(这疲惫半真半假,反而更显真实):“众卿平身。深夜召见,乃因边关急报。平西王萧景锐,勾结吐蕃,悍然造反,叛军已破潼关外三城,兵锋直指京师!”
尽管有所预感,此言一出,殿内依旧一片哗然!众人脸色骤变,惊怒交加。
“逆贼安敢如此!”
“潼关若失,京城危矣!”
“请娘娘速发兵平叛!”
我抬手压下喧嚣,冷声道:“慌什么?天,还没塌下来!” 我目光转向秦风,“秦将军,京营现有可战之兵多少?粮草军械可支用几日?”
秦风出列,沉声道:“回娘娘,京营经整训,现有精锐约五万,然新兵居多。粮草……若紧缩用度,可支一月。军械充足。”
“五万……”我心中沉了沉,面对平西王蓄谋已久的精锐和可能的吐蕃联军,这点兵力捉襟见肘。“张阁老,各地勤王兵马,情况如何?”
张阁老忧心忡忡:“回娘娘,各地回应寥寥,多持观望之势。唯靖南侯、安国公等三五位勋贵已派兵在途,然路途遥远,缓不济急。且……粮饷筹措,极为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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