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凤唳九霄（2/2）
如同亿万道雷霆在脑海中炸开！我浑身剧震，几乎无法思考！
阿尔丹……是端嫔和先帝的女儿？端嫔……来自那个神秘的云中国？所以……所以这支援军，是来救阿尔丹的？是端嫔的族人？！
那景琛……那场持续多年的宫闱倾轧……先帝的隐忍……端嫔的赴死……这一切的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惊天的秘密？！
我猛地想起端嫔临终前那复杂难言的眼神，想起先帝对阿尔丹超乎寻常的宠爱却又刻意疏离的态度，想起阿尔丹那与中原人略有不同的深邃眼眸……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赵擎说完这句话，仿佛耗尽了生命最后的光华，眼睛缓缓闭上，手无力地垂下。
“赵擎！赵擎！” 我惊恐地呼喊，拼命摇晃着他。
“胡军医！快传胡军医！” 秦风嘶声大吼。
混乱中，影一如同鬼魅般返回，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气，但眼神却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敬畏？他单膝跪地，语速极快：“娘娘！侯爷！确认了！是云中国的‘雪凰军’！他们声称奉‘云中女王’之命，前来迎回……迎回‘公主殿下’，并助大周平乱！吐蕃大军已溃败，赞普……已被其统帅阵斩！”
云中女王？公主殿下？阿尔丹！
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我抱着赵擎冰凉的身体，看着殿外逐渐平息下来的战火，听着远方传来的周军收复失地的欢呼声，心中百感交集，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胜利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诡异，又夹杂着如此惊天的秘密。我们浴血奋战，几近亡国，最终的拯救，却来自一个早已被遗忘的传说之地，因为一个我们始终想要保护的孩子。
几个时辰后，天色微明。肆虐了一夜的战火终于彻底熄灭。皇宫内的吐蕃残敌被肃清。那支神秘的“雪凰军”在解围之后，并未入城，而是如同他们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到了京城之外扎营，只派来一名身着白衣、气质清冷如雪的女子使者，请求觐见太后，并探望公主。
我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在简单收拾过的乾清宫偏殿接见了使者。赵擎已被胡军医全力救治，再次吊住了性命，但情况依旧危殆。阿尔丹也被匆匆接来，她显然也听到了风声，小脸苍白，眼神中充满了巨大的震惊、茫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那名云中国使者举止优雅，礼仪周全，却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感。她呈上了一枚半块龙凤玉佩和一卷以特殊丝绢书写的国书。那玉佩，与端嫔遗物中的另一半完美契合。国书上，以古老的云中国文字和汉字并列，言明端嫔乃云中国上任女王流落中原的幼妹，阿尔丹身具两国皇室血脉。云中国得知中原剧变，公主危殆，特发兵来援。并表示，愿与大周永结盟好，互不侵犯。
真相大白。所有的谜团，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先帝对端嫔的复杂情感，对阿尔丹的保护，乃至他晚年或许与云中国达成的某种默契……这一切，都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为萧氏皇族，为这中原江山，留下最后一条退路，一个强大的外援。而赵擎……他或许早就从先帝那里知晓部分真相，所以才会在最后关头，拼死也要守住阿尔丹，守住这最后的希望。
我看着身边依偎着我、身体微微颤抖的阿尔丹，心中涌起无尽的酸楚和怜爱。这个孩子，从出生就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和使命。她不仅仅是公主，更是连接两个古老国度的桥梁。
“公主殿下，” 使者向阿尔丹行了一个奇特的古礼，声音清越，“女王陛下十分思念您，盼望您能回归故土。”
阿尔丹紧紧抓住我的手臂，仰起小脸，眼中含泪，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她看向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生长于此，她的根，她的牵挂，都在这里。
我深吸一口气，对使者道：“多谢女王陛下援手之恩。阿尔丹是我大周公主，亦是朕之爱女。大周经此劫难，百废待兴，正是需要她的时候。回归故土之事，容后再议。大周愿与云中国永世修好，共御外侮。”
使者似乎并不意外，微微颔首：“谨遵太后娘娘懿旨。我国大军会在边境驻扎旬日，确保局势稳定，随后便即撤回。若有需要，可凭此玉佩相通。” 她留下玉佩和一份联络方式，便告辞离去，干脆利落。
云中国军队在城外驻扎了十天。这十天里，溃败的吐蕃残部被清扫，京城秩序逐渐恢复，各地捷报也开始传来。李尚书率领的援军与云中国一部合击，大破吐蕃残部，边境危机解除。张阁老等人开始着手安抚百姓，清算逆党，重建朝纲。
第十日，云中国大军果然如约拔营，消失在西北方向的群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只留下一个逐渐恢复生机的京城，和一个亟待重建的帝国。
一个月后，赵擎在胡军医和云中国使者留下的一些珍稀药物调理下，终于再次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虽然依旧虚弱，需要长期静养，但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他醒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我握着他消瘦的手，摇了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有些秘密，知道得太早，反是取祸之道。
三个月后，景琛以皇帝之礼，与先后驾崩的先帝、端嫔一同，隆重安葬于皇陵。朝廷追封景琛为“哀皇帝”，上先帝庙号“仁宗”，端嫔追封为“端敬皇太后”。
半年后，朝局初步稳定。在一片劝进声中，我以太后之尊，颁布诏书，宣布因皇帝无嗣，根据“先帝遗诏”精神（我伪作的那份），及考量国本安危，决定迎立宗室中贤德着称、年已十六的睿郡王之子萧景钰为帝，即日登基，改元“永熙”。我仍以太后身份垂帘听政，赵擎晋封为“镇国公”，加“太师”，总摄天下兵马大元帅，与张阁老等共同辅政。
新帝登基大典上，我牵着年仅七岁、却已显露出不凡气度的阿尔丹的手，将她正式册封为“固伦永安长公主”，享双倍俸禄，仪同亲王。我知道，她的未来，将不仅仅属于这座宫殿。
站在高高的丹陛之上，望着下方山呼万岁的文武百官，看着身边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锐利的赵擎，还有另一侧乖巧沉静的阿尔丹，以及远处正在缓缓升起的朝阳。狂风暴雨已然过去，留下的是一片需要精心耕耘的废墟与新生。这条路，走得太过艰难，付出了太多的鲜血与生命。但终究，我们守住了这社稷江山，为这满目疮痍的帝国，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也为未来，埋下了希望的种子。
凤唳九霄，声动四方。其鸣也哀，其志也烈。然而，唳声过后，并非终结。凤非梧不栖，非醴泉不饮。待得云开雾散时，自有梧桐引凤归。
这天下，这盘棋，还远未到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