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凤血玄黄（上）（2/2）

“报！西城段遭吐蕃云梯猛攻！”

“报！北城箭楼起火！”

“报！李将军中箭殉国！”

每一个消息都让我的心沉下去一分。秦风全身披挂，来回奔波指挥，甲胄上沾满了血污和烟尘。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达一道道指令：调预备队上城，组织民夫扑火，将重伤员抬下救治……

天色微明时，第一波攻势终于被打退。城墙下堆集着双方士兵的尸体，护城河被染成了暗红色。守军伤亡惨重，但城墙依旧屹立。

然而，没等我们喘口气，第二波、第三波攻势接踵而至！吐蕃人如同潮水般，不计伤亡地猛攻！他们动用了巨大的攻城锤撞击城门，发射着燃烧的火箭，甚至驱赶着抓来的百姓作为肉盾！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城墙多处出现缺口，双方士兵在缺口处血肉横飞地厮杀。滚木擂石用尽，就开始拆附近的房屋。箭矢射光，就白刃相接。城墙化为了修罗场。

我站在帅府院中，都能闻到随风飘来的浓重血腥味，听到那震耳欲聋的厮杀声。每一次巨大的撞击声，都让我的心猛地一抽，仿佛那锤子砸在城墙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阿尔丹满脸烟尘地跑回来，带着哭腔：“母后！西城……西城段快守不住了！秦将军请求援兵！可……可哪里还有援兵啊！”

我眼前一黑，几乎栽倒。是啊，哪里还有援兵？所有能动用的人，都已经在城头了。

就在这时，一名满身是血的校尉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娘娘！侯爷……侯爷他……他让人把他抬上城头了！”

什么？！我浑身剧震！赵擎他……他不要命了吗？！

我再也顾不得其他，在挽月和阿尔丹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向德胜门方向。

登上城墙，眼前的景象让我窒息。残垣断壁，尸横遍地，燃烧的火焰映照着士兵们扭曲而疯狂的面孔。而在城墙最危险的一段缺口处，我看到了那个身影——赵擎被安置在一个由沙包垒起的简易指挥台上，他半靠在亲卫身上，脸色死灰，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到了极限。但他手中却紧握着一面残破的“赵”字帅旗，用尽全身力气，嘶声怒吼着，指挥着周围死战不退的士兵！

“大周儿郎！杀——！”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看到主帅亲临最危险的阵地，原本濒临崩溃的守军爆发出了最后的勇气，嚎叫着与涌上缺口的吐蕃兵绞杀在一起！

一支流矢射来，擦过赵擎的肩甲，带起一溜血花，他却恍若未觉！

“赵擎！”我失声惊呼，想要冲过去，却被侍卫死死拦住。

他似乎听到了我的声音，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我。隔着弥漫的硝烟和厮杀的人群，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他眼中没有恐惧，没有绝望，只有无尽的歉意、刻骨的眷恋，和一种与城共存亡的决绝！

他对我微微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看口型，似乎是：“回去……活下去……”

然后，他猛地转回头，再次举起帅旗，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知道，他是在用他最后生命，为这座城，为我，争取那渺茫的“三日”之期！

就在这时，城外吐蕃大营的方向，突然响起了一阵异常混乱的号角声和隐约的骚动！攻城的势头也为之一滞！

发生了什么？！

影一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我身边，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娘娘！侯爷！成了！吐蕃后营……起火了！是粮草！我们的死士……得手了！而且……营中似乎有骚乱，像是……内讧？！”

粮草被烧？内讧？！

赵擎布下的暗棋，生效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黑暗中射出的一缕曙光！虽然微弱，却让所有濒临绝望的人，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传令！反击！把吐蕃狗赶下城去！”秦风抓住战机，声嘶力竭地怒吼！

守军士气大振，发起了反冲锋！

然而，就在这形势似乎出现转机的刹那，异变再生！

一支淬毒的冷箭，如同毒蛇般从混乱的战场角落射出，目标直指高台上那个挥舞帅旗的身影！

“侯爷小心！”影一和数名亲卫同时惊呼扑上！

但，距离太近，太快了！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闷响！

赵擎身体猛地一震，帅旗脱手落下，他低头看向自己胸口，一支乌黑的箭羽正插在他的心口附近！他晃了晃，一口黑血喷出，缓缓向后倒去……

“不——！”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凤血玄黄，染尽残阳。这用生命换来的转机，代价……是否太过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