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凤陨星沉(三)(1/2)

睿亲王等人被景琛斥退后,慈宁宫重归死寂。那场短暂而激烈的交锋,如同耗尽了我最后一点残存的火星。我瘫在凤榻上,冷汗浸透重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深处撕裂般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残片的效力正在迅速消退,更深的虚弱与寒意,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漫涌上来,要将我拖入永恒的黑暗。

景琛……我的皇儿……他离去时那平静到近乎冷漠的眼神,比任何毒药都更让我心寒。他不再是那个会依赖地唤我“母后”、在我病榻前偷偷垂泪的孩子了。那双眼眸里,是深不见底的潭水,是初具雏形的帝王威仪,是……一种让我感到陌生的、彻骨的疏离。他精准地出现,恰到好处地解围,又干脆利落地离开,一切言行无可指责,却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我强撑的伪装。他在用行动告诉我,他已经不需要我的庇护,甚至……可能不再需要我这个“母后”了。

“娘娘,用药了。”挽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将又一碗浓黑的药汁端到我唇边。那苦涩的气味让我胃里一阵翻滚。我勉强吞咽了几口,便再也忍不住,伏在榻边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娘娘!”挽月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替我抚背。

“没……没事。”我摆摆手,虚弱地靠回引枕,闭上眼,感受着生命正一点点从这具破败的躯壳中流逝。高德忠垂手站在榻边,面色灰败,眼神中充满了绝望。殿内烛火噼啪,映照着每个人脸上沉重的阴影。

“高德忠,”我喘息着,用尽力气低声问,“赵擎……有新消息吗?”

高德忠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回娘娘,尚无……北疆路远,信使往来至少需十日……娘娘,您要保重凤体啊!靖安侯吉人天相,定能逢凶化吉!”

吉人天相?我心中苦笑。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毒箭穿心,哪有那么多吉人天相?赵擎若亡,北疆必乱,这江山……我甚至不敢去想那后果。

“阿尔丹……那边呢?”我又问,这是我现在唯一还能抓住的一丝希望。

“公主殿下刚刚派人悄悄传了话,说……说柳文轩近日深居简出,难以接近。那个江湖郎中,似乎……似乎与睿亲王府的一名清客是旧识,但行踪诡秘,一时难以查清底细。殿下让娘娘宽心,她会再想办法。”

睿亲王府……又是睿亲王!这条毒蛇的尾巴,似乎越来越清晰了。阿尔丹这孩子在冒险,我知道。可我如今,除了她,还能依靠谁?

殿外,风声呜咽,更漏声一声声敲在心上,缓慢而清晰,如同催命的符咒。正月里的夜,长得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意识即将再次沉入黑暗时,一阵极其轻微、却迥异于风声的响动,传入耳中。那像是……许多人刻意放轻、却又无法完全掩饰的脚步声,正从四面八方靠近慈宁宫!

高德忠和挽月也听到了,两人脸色骤变,齐齐看向殿门方向。

“什么人?!”高德忠厉声喝道,闪身挡在我榻前。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一股凛冽的寒气涌入。紧接着,数十名身着玄色软甲、面覆黑巾、手持强弩利刃的矫健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涌入殿内,瞬间将我们团团围住!他们动作整齐划一,眼神冰冷,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杀伐之气,绝非普通宫廷侍卫!

是“影卫”?不!赵擎的“影卫”绝不会以此种方式出现!这是……杀人灭口的死士!

“护驾!”高德忠尖声嘶吼,拔出腰间暗藏的短刃,将我和挽月护在身后。挽月也抽出藏于袖中的匕首,脸色惨白,却寸步不离。

那些黑衣人并不急于进攻,只是冷冷地围住我们,弩箭上幽蓝的寒光对准了我们周身要害。

死寂中,一个穿着内侍总管服饰、面容阴鸷的中年太监,缓缓从黑衣人身后踱出,正是司礼监随堂太监、睿亲王的心腹——冯保!

“冯保!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带人擅闯太后寝宫!”高德忠目眦欲裂。

冯保阴恻恻一笑,尖声道:“高公公,何必动怒?咱家也是奉旨行事。”

“奉旨?奉谁的旨?”我强撑着坐直身体,冷冷地盯着他。心中已猜到答案,却仍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冯保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绸缎,朗声道:“奉皇上口谕:太后沈氏,牝鸡司晨,秽乱宫闱,勾结外臣,意图不轨!今查实其与逆臣赵擎暗通款曲,欲行废立之事!着即废去太后尊号,打入冷宫!慈宁宫一应人等,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废后?打入冷宫?勾结赵擎?欲行废立?!

一桩桩莫须有的罪名,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我的心脏!景琛!竟然真的是景琛!他竟如此迫不及待?要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将他病重的“母后”置于死地?!是睿亲王的挑唆?还是……这本就是他自己的意愿?那个我一手扶上皇位、倾尽心血保护的孩子?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我硬生生咽下,目光如万年寒冰,射向冯保:“皇上呢?让他来见本宫!”

冯保皮笑肉不笑:“皇上龙体不适,已歇下了。太后娘娘,哦不,沈氏,您还是乖乖接旨吧,也省得奴才们动手,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放肆!”挽月厉声斥道,“太后娘娘乃皇上嫡母,先帝钦定摄政!尔等矫诏作乱,罪该万死!”

“矫诏?”冯保冷哼一声,一挥手,“拿下!”

黑衣人应声而动,弩箭上弦之声刺耳!

“娘娘快走!”高德忠怒吼一声,不顾一切地扑向冯保,试图擒贼擒王!挽月也挥动匕首,护在我身前!

然而,寡不敌众!高德忠虽武功不弱,但对方人多势众,又是精锐死士,瞬间便被数把钢刀架住脖颈,按倒在地!挽月也被两名黑衣人轻易制住!

“高德忠!挽月!”我惊呼出声,挣扎着想下床,却浑身无力,摔倒在地。

“娘娘!”挽月哭喊着。

冯保走上前,用脚尖踢了踢被压在地上的高德忠,冷笑道:“高公公,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指认沈氏与赵擎有私,或许还能留个全尸。”

“呸!阉狗!你不得好死!”高德忠目眦欲裂,破口大骂。

冯保脸色一沉:“冥顽不灵!杀了!”

一名黑衣人举刀便砍!

“住手!”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

那刀锋在离高德忠脖颈寸许之地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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