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凤陨星沉(下)(1/2)
太庙之前那场石破天惊的宣告,如同耗尽了我生命最后一丝烛火。强撑着的威仪在返回慈宁宫的凤辇上便彻底崩塌,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身体的剧痛、脏腑的灼烧、心神的极度耗竭,混合着对景琛那陌生而深沉眼神的巨大惊悸,化作一股毁灭性的洪流,将我彻底吞没。
这一次的昏迷,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不再是单纯的虚弱沉睡,而是真正的濒死体验。意识在冰冷与灼热的极端交替中浮沉,时而如同置身万年玄冰,连魂魄都要冻结;时而又如同被抛入岩浆地狱,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都在发出哀鸣。无数破碎的光影在黑暗中疯狂旋转——先帝临终前深不见底的眼眸,宸妃血书上暗褐色的字迹,端嫔决绝跃下荷花池的白色身影,父亲沈墨在沙场浴血的怒吼,影子挡在我身前被毒液腐蚀的后背,赵擎在北疆风雪中坚毅的面庞,阿尔丹依赖而担忧的眼神,以及……最后太庙前,景琛那张稚嫩却透出帝王威仪、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疏离的脸……
“清漪……活下去……为了沈家……为了这江山……” 是谁的声音在耳边叹息?是父亲?是先帝?还是……我自己的执念?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清凉感,如同最纤细的蛛丝,将我从黑暗的泥沼中艰难地拉扯出来。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挽月哭肿的双眼和薛神医疲惫不堪却带着狂喜的面容。
“娘娘!娘娘您终于醒了!” 挽月的哭声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万幸!万幸啊!”薛神医老泪纵横,连忙上前诊脉,指尖传来的微弱搏动让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娘娘脉象虽依旧紊乱虚弱,但……但那一线生机,总算……总算护住了!真是苍天庇佑!”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灼如同火烧,发不出任何声音。挽月立刻用温热的参汤小心润湿我的嘴唇。几滴参汤下肚,带来一丝微弱的气力,我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窗外。天色昏暗,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
“现在……什么时辰?本宫……睡了多久?” 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回娘娘,今日是正月初三了。您……您昏迷了整整三日三夜!”挽月哽咽道。
三天三夜!竟然过去了这么久!朝中如何?边境如何?景琛他……
一股急火攻心,我猛地咳嗽起来,胸口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娘娘不可激动!”薛神医急忙施针稳住我的心脉,沉声道,“您毒性虽暂抑,然心脉受损极重,全凭一股意志强撑。若再动心神,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了!务必静养!务必啊!”
我闭上眼,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焦灼。我知道,薛神医所言非虚。我这具身体,已是千疮百孔,油尽灯枯之相。
“高德忠……”我喘息着唤道。
一直守在帘外的高德忠立刻碎步趋前,跪在榻边,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与后怕:“奴才在!娘娘,您可算醒了!这三日,奴才……奴才真是度日如年啊!”
“朝中……情形如何?皇上……可还临朝?”我艰难地问道,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高德忠面色一肃,低声道:“回娘娘,您昏迷当日,皇上便在养心殿召见了张阁老、李尚书、睿亲王等重臣,言太后娘娘凤体违和,需静养,朝政暂由他亲自处置,遇有疑难,再请张阁老等议处。这三日,皇上每日御门听政,虽……虽话语不多,但举止沉稳,批阅奏章亦颇有主见,朝臣们……朝臣们皆言皇上天资聪颖,有少年老成之风。”
我的心猛地一沉。景琛……他真的开始亲政了!而且,是在我昏迷、朝局最为微妙的时刻!他展现出的“沉稳”与“主见”,是真的成长,还是……背后有人指点?张阁老?李尚书?或是……其他我未曾察觉的势力?
“边境……靖安侯可有军报?”我压下心中的惊涛,继续问。
“有!昨日才有八百里加急至!靖安侯奏报,吐蕃大军虽陈兵关外,但见我军严防死守,加之寒冬酷烈,攻势暂缓,双方处于对峙。然侯爷忧心忡忡,言京中若有变,边关必危,恳请朝廷速定大计,稳定人心。”高德忠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侯爷……侯爷在密折中,还再三问及娘娘凤体……”
赵擎……他还在边关苦苦支撑。我心中一痛,又感一丝暖意。至少,还有他。
“阿尔丹呢?”
“公主殿下每日都来探望,守在殿外哭泣,被奴才们劝回去了。殿下忧思过甚,清减了许多。”
“庆郡王一案……可有了结果?”
“庆郡王在狱中……昨夜暴毙了。宗人府报称是畏罪自尽。其党羽或流放或贬黜,已初步清理。”高德忠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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