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凤潜西域(1/2)
玉门关的朔风,在第十日的黎明时分,变得格外凄紧,卷起漫天黄沙,将天地搅成一片混沌的昏黄。关隘之内,一切如常。巡城的梆子声依旧准时响起,炊烟袅袅,仿佛那位权倾朝野的摄政太后,真的因“风寒未愈”,仍在守备府邸最深处的静室中安养。唯有极少数核心之人知晓,一支看似普通的、载满丝绸与瓷器的中型商队,已在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驶出了玉门关的西门,融入了无边无际的戈壁滩。
我,沈清漪,大周朝的摄政太后,此刻正坐在一辆经过特殊加固、外观却毫不起眼的驼车之中。身上是厚实的粗布棉袍,脸上覆着防沙的面巾,只露出一双沉静的眼眸。车内空间狭小,却布置得尽可能舒适,暗格里藏着锋利的短刃、淬毒的银针、以及足以证明“商人沈墨”身份的、几乎可以乱真的关引路条——沈墨,我父亲的名字,此刻成了我西行的化名。薛神医扮作随行医师,挽月与另一名精干宫女充作侍女,而真正的核心护卫,是赵擎从“夜枭”中百里挑一的二十名死士,他们化身成商队护卫、驼夫、伙计,散在队伍中,眼神锐利如鹰,时刻警惕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驼铃声声,在空旷的戈壁上回荡,更显天地之苍茫,前路之未卜。我掀开车帘一角,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由枯黄转向灰褐的荒凉景象,心中并无多少离愁别绪,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与决绝。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路。京城的风云,玉门关的安危,小皇帝的成长,阿尔丹的未来……所有重担,都暂时交给了张阁老与赵擎。我此行,是为这摇摇欲坠的帝国,去寻找那可能存在的、根治痼疾的“药引”。
车辕上,扮作商队总管的“夜枭”首领——代号“苍狼”的汉子,低沉的声音透过车壁传来:“东家,已出关三十里,一切正常。按计划,今日需赶至百里外的‘苦水井’扎营。”
“知道了。谨慎前行。”我简略回应,放下车帘,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临行前夜,去与赵擎辞行时的情景。
他的伤势远未痊愈,脸色在烛光下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屏退左右后,他挣扎着从榻上坐起,递给我一个扁平的、触手冰凉的玄铁腰牌,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中心是一个小小的“擎”字。
“娘娘,”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重伤未愈的虚弱,却字字清晰,“此乃臣的私令,见令如见人。西域道上,有几处我们早年布下的暗桩,多是可靠的汉人后裔或与我们有生死交情的部落首领。若遇危急,可持此令求助,或可暂解燃眉之急。” 他顿了顿,目光深深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的身影刻入心底,“西域局势复杂,部落、马匪、乃至各方势力眼线交错,拜火教更是神秘莫测,行事不择手段。娘娘万事……切莫以身犯险,一切以平安归来为要。”
我接过那枚带着他体温的腰牌,指尖微颤,心中百感交集。这不仅仅是一块令牌,更是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托付,是超越君臣身份的、沉甸甸的牵挂。
“本宫晓得了。”我将令牌贴身收好,迎上他的目光,想说什么,千言万语却堵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句:“边关……就托付给侯爷了。保重。”
他重重颔首,嘴唇翕动,最终只道:“臣,等娘娘凯旋。”
“凯旋”……谈何容易。我自嘲地笑了笑,睁开眼,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枚冰冷的“幽冥令”。先帝,您究竟在西域布下了怎样的局?这“火焰山”之行,是破局的关键,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白日的行程枯燥而艰苦。戈壁滩上几乎没有路,全凭经验丰富的向导辨认方向。烈日当空时,车内闷热如蒸笼;太阳西斜,气温便骤降,寒风刺骨。水是珍贵的,食物是干硬的。这一切,与我昔日宫中锦衣玉食的生活,判若云泥。但我并无不适,反而有种奇异的解脱感。仿佛挣脱了那重重宫阙、凤冠朝服的束缚,变回了许多年前,那个可以纵马塞外、心思单纯的沈家女儿。
接连数日,队伍都在沉默中疾行。除了必要的休整,几乎不停。沿途经过几个小小的绿洲补给点,也仅是换取清水草料,绝不逗留。苍狼等人经验老到,将商队伪装得天衣无缝,与真正的行商无异。然而,我总能感觉到,在那看似平静的旅途背后,有几双若有若无的眼睛,在暗中窥视着我们。是寻常的马匪探子?还是……拜火教的耳目?我们这支“商队”的规模和戒备程度,显然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
这日傍晚,队伍按计划抵达了预定的扎营点——一处背风的山谷。天色已暗,篝火燃起,驱散了些许寒意。薛神医正为一名不慎扭伤脚踝的护卫针灸,挽月则在火上加热干粮和肉汤。我坐在火堆旁,借着跳跃的火光,再次展开那张绢帛地图,仔细研读。火焰山的标记位于昆仑北麓,要到达那里,需要穿过大片沙漠和戈壁,途经数个西域小国的势力范围,路途遥远且险恶。
“东家,”苍狼悄无声息地走近,低声道,“刚收到‘灰鸽’(潜伏在敦煌的暗桩)传讯,近日有一伙来历不明的驼队,也在打听前往‘火焰山’方向的路径,行事诡秘,不似寻常商旅。”
我心中一动:“可探得对方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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