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惊弓之鸟（1/2）

太后夏氏那番夹杂着忏悔、怨毒与恐惧的临终之言，如同在寂静的深宫里投下了一颗巨石，激起的涟漪无声却汹涌，足以吞噬一切。皇帝萧景琰最后那句“若有一字传出，朕诛你九族”的警告，冰冷刺骨，至今仍在我耳边回响。我深知，自己已不再是置身事外的查案者，而是手握皇家惊天秘辛、身处风暴中心的棋子，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从庆颐堂回到永和宫，我屏退所有宫人，独坐内室，冷汗早已浸透重衣。太后的供认不讳，将柳贵妃贪墨案彻底翻转，揭示了其背后更黑暗的阴谋——太后因嫉恨而利用并构陷柳妃，而柳妃临死前留下的致命证据，则成了悬在太后头顶的利剑。如今，这把剑阴差阳错落在了我的手中。皇帝的态度晦暗不明，他逼问太后，却又严禁外传，他留下我聆听，是试探？是利用？还是……已在考虑如何处置我这知情者？

巨大的压力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我不能坐以待毙。皇帝暂时不动我，或许是因为还需要我“安守本分”以稳定后宫，或许是因为我手中掌握的柳妃遗物（他或许已猜到在我手中）投鼠忌器。我必须利用这短暂的安全期，尽快理清思路，找到自保乃至破局的关键。

首先，是柳贵妃遗物的处置。那锡盒中的书册和纸条，是烫手山芋，也是护身符。绝不能轻易交出，但也不能一直藏在永和宫，风险太大。我思虑再三，决定将其分开藏匿。书册内容我已抄录，原册用油布锡盒重新密封，趁夜色由挽月秘密带出，藏于永和宫后园一株百年海棠树的隐秘树洞中，覆以苔藓泥土，难以察觉。而那截关键的“噬心草”样本和密谋纸条原件，则用蜡封于一个小巧的瓷瓶中，混入我妆奁内一堆看似普通的珍珠耳坠之中，置于明处，反而不易引人注目。

其次，是应对皇帝。他让我“安守本分”，我便需表现得“安守本分”。次日开始，我更加勤勉地处理六宫日常事务，对端午宫宴后续事宜、各宫用度、新人安置等，皆亲自过问，处置公允，让人挑不出错处。对庆颐堂，我依皇帝旨意，不再亲自探视，但每日必遣心腹询问太后病情，以示关切，却又保持距离。在公开场合，我绝口不提太后病情及任何相关话题，神情举止一如往常，甚至刻意与端嫔、谨妃等走动，谈论些风花雪月、衣裳首饰，营造一切如常的假象。

然而，暗地里的波涛并未停歇。德妃虽禁足景仁宫，但其势力仍在。几日来，我安插在各处的眼线回报，景仁宫近日与宫外安远侯府的秘密通信异常频繁，且德妃身边几个得力嬷嬷活动诡秘，似乎在加紧布置什么。而端嫔那边，依旧深居简出，但阿尔丹公主来永和宫玩耍时，曾“无意”中说起端嫔娘娘近日睡得不好，总在翻看一些旧书，还问起西域有没有能安神的香。这看似孩童闲话，却让我心中一凛。端嫔也在关注西域香料？她是在担心太后病情，还是……另有所察？

更让我不安的是，太医院传来消息，太后病情虽暂稳，但身体机能衰败极快，陈太医私下坦言，已是油尽灯枯之象，恐难熬过这个夏天。太后若薨，这惊天秘密是随之埋入黄土，还是会被某些人利用，掀起更大的风浪？皇帝又会如何应对？

就在这种表面平静、内里紧绷的氛围中，一件意外之事，打破了僵局。这日午后，我正批阅尚宫局呈上的账册，挽月匆匆进来，面色凝重，低声道：“娘娘，刚得到的消息，长春宫（端嫔居所）的瑾蓉姑姑，昨夜……暴毙了！”

瑾蓉姑姑？端嫔的贴身掌事嬷嬷！我心中猛地一沉！“怎么回事？何时？何故？”

“说是昨夜起夜时，不慎跌入井中，今早才被发现……已无气息。”挽月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可是……可是有洒扫的小太监偷偷说，昨夜似乎听到长春宫方向有短暂的争执声，但当时不敢确定，也未敢声张。”

争执声？暴毙？跌入井中？这场景何其熟悉！与之前瑾汐的“投井自尽”如出一辙！是灭口？端嫔为何要灭口瑾蓉？瑾蓉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是关于西域香料？还是……与太后、柳妃的旧案有关？

我立刻意识到，此事绝不简单。端嫔一向给人以淡泊宁静之感，瑾蓉更是她多年心腹，若非涉及极大隐秘，她绝不会出此狠手。这背后，定然有不得不灭口的理由。

“长春宫那边现在如何？”我急问。

“端嫔娘娘悲痛欲绝，已禀报皇上和内务府，按例处置了。皇上……皇上已准其所奏，按宫人意外身亡处理，并未深究。”挽月回道。

皇帝未深究？是顾及端嫔颜面，还是……他也察觉到了什么，却选择暂时压下？我心中疑窦丛生。端嫔在此刻动手除掉心腹，是否与太后病危、秘密将泄有关？她是在自保？还是在清除可能指向她的线索？

我必须去见端嫔一面。无论出于查案需要，还是后宫和睦的表象，我都需要去“慰问”一番。

次日，我带着一份厚礼，前往长春宫。宫苑内已挂起素幔，气氛肃穆。端嫔一身素服，未施脂粉，眼眶红肿，神情哀戚，见到我，便落下泪来：“妹妹来了……瑾蓉她……跟了我十几年，竟如此福薄……” 她哭得真切，若非提前知晓内情，我几乎要被她的悲痛所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