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雷霆骤雨（2/2）
端嫔这是在给我送来了证物！这耳钉从何而来？上面的污渍是什么？她是在暗示下毒者与西域有关？还是指出了具体的物证？
我看着手中这枚小小的耳钉，又想到被看管的小顺子，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心中逐渐成形。时间紧迫，我必须兵行险着！或许，可以利用这枚耳钉，设下一个引蛇出洞的局……
我捏着那枚带着诡异甜香的西域银耳钉，冰凉的触感直透心底。端嫔在此刻送来此物，绝非偶然。这耳钉上的污渍，极有可能就是致使太后呕血高热的毒物残留！而耳钉本身的西域风格，更是将线索再次指向了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与西域香料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黑手。
时间不等人，皇帝只给了三天。小顺子是眼下最直接、也可能是最脆弱的突破口。必须立刻撬开他的嘴！但庆颐堂已被銮仪卫封锁，硬闯敌人无异于自投罗网。唯一的办法，是让皇帝的人，将小顺子“名正言顺”地交到我手上。
心念电转，我立刻铺纸研墨，以最简洁的文字写下一份密折，言明已发现太后病重可能与特定毒物相关，并锁定关键嫌疑人小顺子，恳请皇上准予秘密提审。我将那枚银耳钉用干净丝帕小心包好，连同密折一起，让挽月设法通过高德忠的秘密渠道，火速呈送御前。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是皇帝对我查案能力的信任，以及他铲除幕后黑手的决心。
等待回应的时刻，每一息都漫长如年。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再次翻阅那些抄录的档案，将与小顺子相关的所有记录逐一提取、比对，试图找出更多蛛丝马迹。蜂蜜领取、玉碗报废的时间点，与太后病发的时间严丝合缝，这绝非巧合。小顺子一个小小的低等杂役，如何能同时经手尚食局的御用蜂蜜和庆颐堂的贵重玉器？这背后定然有人授意安排。
午时刚过，高德忠亲自来了永和宫，面色沉静如水。他带来了一道口谕：“皇上准婉妃娘娘所请。人犯小顺子，已由銮仪卫秘密转移至诏狱偏室。娘娘可持此令牌，前往讯问。皇上旨意，务必问出实情，但……不宜声张。” 他递过一枚玄铁令牌，上刻“如朕亲临”四字，正是皇帝此前赐予的那枚。
“臣妾领旨！”我接过令牌，手心沁出薄汗。皇帝果然支持了我的行动，并将审讯地点放在了宫外的诏狱，那里更隐秘，也更……冷酷。 “不宜声张”四个字，更是意味深长，意味着皇帝希望我在幕后解决问题，避免引起前朝后宫的更大震荡。
事不宜迟，我即刻更衣，只带了挽月和两名绝对可靠的心腹太监，乘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帷小车，由高德忠安排的秘密路径，悄无声息地出了宫城，直抵诏狱。
诏狱偏室，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霉烂混合的刺鼻气味。小顺子被铁链锁在刑架上，衣衫褴褛，面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太监，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我没有让狱卒动用刑具，而是屏退左右，只留挽月在侧。我走到小顺子面前，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小顺子，本宫今日来，只问你几句话。答得好，或可留你一命；若有半句虚言，诏狱的刑具，你当知道厉害。”
小顺子涕泪横流，连连磕头：“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我冷笑一声，取出那枚用丝帕包裹的银耳钉，在他眼前缓缓展开，“此物，你可认得？”
小顺子看到耳钉，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尚食局的蜂蜜，庆颐堂的玉碗，还有这枚耳钉上的毒药……”我每说一样，小顺子的脸色就惨白一分，“经手之人，皆有你小顺子！太后娘娘如今性命垂危，便是因这毒药所致！谋害太后，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一个小小的太监，哪有这么大的胆子？说！是谁指使你的？！”
我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在阴森的囚室里。
小顺子彻底崩溃了，瘫软在地，嚎啕大哭：“娘娘明鉴！奴才……奴才冤枉啊！是……是景仁宫的瑾汐姑姑！是她……她给了奴才一包香粉，说是……说是能让太后娘娘安神的好东西，让奴才混在蜂蜜里，用那只玉碗呈给娘娘……她说事成之后，给奴才一百两银子，放奴才出宫……奴才鬼迷心窍，奴才罪该万死啊！”
景仁宫！瑾汐！德妃的贴身掌事宫女！果然是她！
“香粉现在何处？”我强压心中翻涌的怒意，追问道。
“用……用完了……瑾汐姑姑说，一次用完，碗……碗也要摔碎处理掉……”小顺子泣不成声。
“除了香粉，瑾汐还给了你什么？这耳钉又是怎么回事？”
“耳钉……奴才不知，奴才没见过这耳钉啊娘娘！”小顺子茫然地摇头。
看来，耳钉是另一条线索，或许瑾汐并非最终的主使。但小顺子的供词，已经足够将矛头直指德妃的心腹瑾汐！这就是铁证！
我让人将小顺子的口供详细记录画押，严加看管。然后，我立刻写下第二份密折，将小顺子供出瑾汐之事禀报皇帝，并请示是否立即抓捕瑾汐。
然而，就在我等待皇帝下一步指示的短暂间隙，一个噩耗传来——瑾汐在景仁宫后的一口废井中，被发现“投井自尽”了！死亡时间，就在小顺子被秘密押往诏狱后不久！
消息如同冰水浇头！德妃的动作太快了！她定然在銮仪卫或诏狱有眼线，得知小顺子被捕，立刻断腕自保，杀人灭口！瑾汐一死，线索看似就断了！小顺子的指证成了死无对证！
我握着那份墨迹未干的密折，指尖冰凉。德妃的狠辣与果决，远超我的预料。但她此举，也恰恰暴露了她的心虚与恐慌！瑾汐虽死，但小顺子还活着，他的供词依然是利刃。而且，那枚来历不明的西域耳钉，依然指向更深处。
皇帝的回信很快到来，只有冷冰冰的八个字：“瑾汐已死，深查耳钉。”
皇帝的意思很明确，瑾汐这条线暂时被斩断，不必纠缠，集中精力追查耳钉的来源，那可能通向真正的幕后主使。同时，这也意味着，皇帝默许了我对德妃的怀疑，但暂时不会动她，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我回到永和宫，已是夜幕低垂。三天期限，已过去一天。虽然揪出了小顺子和瑾汐，但主谋依然隐藏在迷雾之后，而唯一的物证，只剩下那枚诡异的西域耳钉。
我将耳钉置于灯下，反复观察。做工粗糙，不似宫制，更像是西域民间之物。上面的甜腻花香毒物，究竟是何成分？来自何处？又是通过谁的手，到了端嫔那里，再由端嫔转交给我？端嫔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是在帮我，还是另有所图？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但我知道，此刻绝不能松懈。德妃断腕求生，暂时退避，但绝不会坐以待毙。而那个真正使用西域毒香、可能牵扯到当年柳贵妃旧案的黑手，依然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我将耳钉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金属硌得生疼。还有两天。必须在这两天内，从这枚小小的耳钉上，撬开更大的秘密。太后的性命，我自身的安危，乃至整个后宫的格局，都系于此。
窗外，夜风呼啸，仿佛无数鬼魅在低语。一场更加隐蔽、更加凶险的追查，即将在这深宫之夜，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