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暗棋浮水（2/2）

几日下来，尚宫局回报，林美人处近日确实添置了几盆新奇花卉，记录在册的是常见的兰草、茉莉，并无胡荽。但负责记录的小太监含糊其辞，说有些是德妃娘娘赏赐的，未走明账。这无疑将矛头再次指向了德妃！

就在我苦于如何进一步核实胡荽来源时，一个意外的机会送上门来。钦天监择定的吉日到了，新晋妃嫔需统一前往宫中的宝华殿，在法师主持下行“祈福静心”之礼。这是宫规，所有妃嫔皆需到场。

祈福礼庄严肃穆，妃嫔们按品级跪坐于殿内蒲团之上，焚香诵经。我作为高位妃嫔，亦在殿中陪同。仪式进行到一半，需静坐冥想时，我注意到跪在前排的林美人，似乎有些心神不宁，不时轻轻扭动身体，手指下意识地揉着太阳穴，脸色在缭绕的香烟中显得有些苍白。

我心中一动，示意身旁的挽月留意。挽月悄悄观察后，低声道：“娘娘，林美人似乎……呼吸有些急促，额角见汗。”

是了！宝华殿熏香浓郁，若林美人近期接触过大量胡荽花粉（无论是无意吸入还是其他途径），在此密闭空间内，受到浓郁香气的刺激，很可能引发轻微的药性反应，如心悸、头晕、烦躁等！这虽不是确凿证据，却是一个强烈的佐证！

祈福礼毕，妃嫔们依次退出宝华殿。我故意放缓脚步，与德妃并行，目光却留意着前方的林美人。只见她走出殿门，呼吸到新鲜空气后，脸色稍缓，但依旧显得有些疲惫。德妃快步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关切地问：“妹妹脸色不好，可是殿内闷着了？” 语气温柔，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四周。

林美人勉强一笑：“谢姐姐关心，许是昨夜未曾睡好。”

德妃点点头，意味深长地道：“春日易生倦怠，妹妹要好生歇息，莫要沾染些不干净的花粉香气，伤了身子。” 这话，听起来是关怀，却像是一句警告，飘入了我的耳中。

德妃果然知情！她甚至可能在借此机会，警告林美人！看来，林美人宫中的胡荽，极有可能就是德妃所赐！德妃利用林美人年轻好奇、贪图新奇的心理，将含有致幻药性的西域花卉送入其宫中，其目的何在？是为了控制林美人？还是想借林美人之手，将胡荽花粉用于更阴毒的途径？比如，混入进献给太后的物品中？

思路逐渐清晰。德妃的嫌疑越来越大。但她行事缜密，直接证据难以抓取。小太监之死和迷迭香合包，说明她已有防备，甚至可能准备了替罪羊。

当晚，我将孙贵人身份已明、以及林美人疑似接触胡荽、德妃疑似知情的情况，通过高德忠的秘密渠道，禀报给了皇帝。皇帝只回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我明白皇帝的意思。德妃树大根深，没有铁证，难以撼动。眼下需要耐心，等待对方下一步行动，或者，创造机会，引蛇出洞。

然而，我没等到德妃的下一步，却先等来了西苑的消息——太后夏氏，在昏沉多日后，竟突然清醒了片刻！而且，她清醒时，摒退了所有贴身宫人，只留下皇帝秘密安排在她身边的一名老嬷嬷，喃喃说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香……是那个味道……哀家……当年……柳氏……”

话音未落，太后又陷入昏睡。但这句话，却如同惊雷，传到了皇帝耳中，也传到了我这里。

“柳氏”？是指已倒台的柳贵妃？太后在神志不清时，为何会提及柳氏？“那个味道”？是指西域香料的味道吗？难道说，当年柳贵妃之事，也与这西域香料有关？太后的病，不仅仅是德妃的阴谋，还可能牵扯到更久远的宫廷秘辛？

局势，变得更加迷雾重重。我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旋涡边缘，脚下是看似平静的水面，水下却隐藏着无数交织的暗流与狰狞的真相。孙贵人这枚暗棋的浮现，并未让我感到轻松，反而让我更深地意识到，这盘棋，远比我想象的更大，更凶险。

[第一百零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