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秋狝风波（1/2）

御帐夜谈的寒意，如同浸入骨髓的秋露，久久不散。皇帝萧景琰那番看似平淡却重若千钧的话语，像一道无形的烙印，刻在了我的心上。我明白，从那一刻起，我再也无法退回西偏殿那个相对安全的角落，而是真正被推到了这深宫，不，是这围场权力旋涡的最前沿。救驾之功，带来的并非安稳，而是更凶险的疾风骤雨。

翌日，围场的气氛明显不同。狩猎照常进行，号角声声，马蹄雷动，但弥漫在空气中的，除了尚武的热烈，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紧绷与审视。皇帝依旧亲自策马逐猎，玄色身影在秋日旷野中依旧醒目，神情却比往日更添了几分冷肃。高德忠紧随其侧，銮仪卫的护卫明显增加了许多，隐隐将御驾与众人隔开一段距离，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压。

观猎台上的命妇们，谈笑依旧，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我所在的边缘位置。那目光复杂难辨，有好奇，有探究，有难以掩饰的嫉妒，更有深深的忌惮。昨日我那一声石破天惊的指认，已如野火般传遍整个营地。一个微不足道的才人，竟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识破阴谋，扭转乾坤，这本身就已足够引人遐想。加之昨夜我被秘密召入御帐的消息，虽未明传，但在有心人的打探下，又如何能完全瞒住？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我在众人眼中，已从一个可以忽视的存在，变成了一个莫测的、甚至可能深得帝心的“变数”。

贵妃柳玉娇端坐主位，华服盛装，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雍容笑意，与左右命妇闲话家常，仿佛昨日那场惊变从未发生。但她偶尔扫过我的眼神，那冰层下的淬毒厉色，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刺骨。我甚至能感觉到，那目光中除却愤怒，更添了一丝……焦躁？皇帝遇险，她作为协理六宫、又最得“圣心”的妃嫔，本应是最受冲击和质疑的一个。而我这个她眼中的蝼蚁，却意外成了“功臣”，这无疑是对她权威的严重挑衅，也让她陷入了某种被动。

阿尔丹公主倒是毫无芥蒂，狩猎间隙跑来找我，叽叽喳喳地讲述着场内的精彩场面，对我昨日的“英明”赞不绝口。“沈才人，你眼睛真毒！那个坏蛋侍卫，我都没看出来！”她拉着我的胳膊，声音清脆，引得周围目光愈发复杂。我心中苦笑，只能小心应付，既感念她的直率，又忧心她的单纯会为我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

真正的风波，在午后悄然降临。当时皇帝正率众围猎一群麋鹿，场面激烈。忽有内务府的一名管事太监神色慌张地奔至观猎台侧，寻到高德忠低声急报。虽隔得远，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见高德忠脸色骤变，立刻转身快步走向御驾方向，在萧景琰耳边低语了几句。

萧景琰正张弓搭箭，闻言动作微微一滞，虽未失态，但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去。他缓缓放下弓，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在场众人，尤其是在几位宗室亲王和武将重臣的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中的审视与寒意，让喧嚣的猎场都为之一静。他并未多言，只对高德忠吩咐了几句，便继续投入狩猎，但谁都看得出，圣心已怒。

很快，流言如同瘟疫般在营地隐秘地传播开来。挽月趁去取茶点的机会，脸色发白地回来，在我耳边颤声低语：“才人，不好了……听说……听说昨夜皇上御帐附近，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小太监，身上……身上搜出了……搜出了带有长春宫印记的腰牌，还有一包……一包不明药物！”

长春宫印记！不明药物！我的心脏猛地一沉，几乎要跳出胸腔！这分明是直指贵妃！是昨夜阴谋的后续？是有人趁机栽赃？还是……贵妃狗急跳墙，又生毒计？无论哪种，这把火，已然烧到了最核心之处！皇帝方才的震怒，定然与此有关！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此事非同小可，牵扯到贵妃，便是牵扯到太后，牵扯到前朝柳家！皇帝会如何处置？是彻查到底，掀起滔天巨浪？还是……再次按下，维持表面平衡？而我这个刚刚与贵妃正面冲突的“功臣”，在此事中又将扮演怎样的角色？是被推出去作为对付贵妃的棋子，还是成为双方角力下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