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凤泣残阳(2/2)

“阿尔丹,”我用力握紧她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母后如今……形同废人,耳目闭塞。朝中局势,危机四伏。母后需要你……帮母后做一件事。”

“母后请吩咐!儿臣万死不辞!”阿尔丹毫不犹豫,眼神坚定。

“你……设法接近柳文轩,或者他身边的人,弄清楚那个江湖郎中的底细,还有……皇兄所服药方的来历。但切记,绝不可暴露自己,一切以安危为重!”我沉声吩咐,这是险棋,但眼下,我无人可用。

“儿臣明白!”阿尔丹重重点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争执之声。高德忠连滚爬爬地进来,脸色惨白:“娘娘!不好了!睿亲王、礼亲王带着几位宗室元老和御史台的官员,硬闯宫门,说要面见太后娘娘,有是万火急的国事禀报!奴才……奴才拦不住啊!”

来了!他们果然来了!趁着边关噩耗(他们或许已知情),趁我病重,来逼宫了!

我心中冷笑,强撑着坐直身体,对挽月道:“更衣!梳妆!本宫倒要看看,他们想做什么!”

“娘娘!您的身子……”挽月泪流满面。

“快去!”我厉声道。

当我在挽月和阿尔丹的搀扶下,强撑着穿戴好太后朝服,戴上那顶沉甸甸的九翚四凤冠,端坐在慈宁宫正殿凤椅上时,睿亲王、礼亲王等一行人已气势汹汹地闯入殿中。他们看到我虽面色惨白如纸,眼神却锐利如刀,通身威仪不减,气势不由得一滞,纷纷跪下行礼。

“臣等,参见太后娘娘!”声音参差不齐,带着几分试探。

“平身。”我声音沙哑,却带着冰冷的压力,“诸位皇叔、爱卿,何事如此惊慌,要硬闯本宫寝殿?莫非不知本宫凤体违和,需静养吗?”

睿亲王率先开口,语气沉重:“启禀太后娘娘,臣等岂敢惊扰凤驾?实是因边关传来紧急军情,吐蕃大军犯境,玉门关危在旦夕!国难当头,皇上年幼,娘娘又凤体欠安,朝中无人主事,臣等忧心如焚,特来请娘娘懿旨,该如何应对?”

礼亲王接口道:“是啊,太后娘娘!军情如火,需速定大计!是否需增派援军?粮草如何筹措?朝中是否该派一重臣,前往北疆督师?” 他目光闪烁,意有所指。

另一名御史更是直接道:“太后娘娘,如今朝野议论纷纷,皆言主少国疑,非社稷之福。当此危难之际,是否……是否该考虑请宗室贤王,出面主持大局,以安人心?” 他终于图穷匕见!

主持大局?宗室贤王?指的是谁?睿亲王?还是他们背后另有其人?他们是想趁此机会,彻底架空我和景琛,夺取摄政大权!

我心中怒火翻涌,几乎要再次咳出血来,却强行压下,目光冷冷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睿亲王脸上:“睿亲王,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哪位宗室贤王,可堪此重任啊?”

睿亲王面色不变,垂眸道:“臣不敢妄言。一切但凭太后娘娘与皇上圣裁。只是……国事艰难,需德高望重、经验丰富之人坐镇,方能稳定人心。”

“稳定人心?”我嗤笑一声,声音陡然转厉,“本宫看,是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边关将士正在浴血奋战,尔等不思为国分忧,反倒在此结党营私,妄议废立,是想学那庄逆,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吗?!”

“臣等不敢!”众人吓得连忙跪倒。

“不敢?”我猛地一拍凤椅扶手,虽无力道,却气势惊人,“本宫还没死!皇上也还在养心殿理政!这大周的天下,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边关军务,自有靖安侯与兵部处置!朝廷大事,自有皇上与本宫决断!尔等身为臣子,当恪尽职守,忠心王事,而非在此妖言惑众,动摇国本!再敢有妄言乱政者,休怪本宫以祖宗家法从事!”

我一口气说完,气息已接不上来,眼前发黑,全靠意志强撑。

睿亲王等人被我一番疾言厉色震慑住,面面相觑,不敢再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喏:“皇上驾到——!”

众人皆是一惊,回头望去。只见小皇帝萧景琛在一众内侍的簇拥下,迈步走入殿中。他穿着一身明黄常服,面色平静,眼神深邃,目光扫过跪了一地的宗室大臣,最后落在我脸上,躬身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听闻皇叔祖与众位卿家在此惊扰母后静养,特来查看。”

他的出现,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是来解围?还是……来收场?

“皇上来了。”我淡淡应道,心中警惕到了极点。

景琛转向睿亲王等人,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叔祖,诸位爱卿,边关军情,朕已知晓。如何应对,朕与张阁老、李尚书已有章程,不劳诸位费心。母后凤体违和,需静养,尔等且退下吧。日后若非宣召,不得擅扰慈宁宫。”

“臣……臣等遵旨!”睿亲王等人见皇帝态度明确,不敢再留,悻悻退下。

殿内重归寂静。景琛走到我榻前,看着我苍白如纸的脸色,眉头微蹙:“母后脸色很差,需好生歇息。朝中之事,儿臣会处理,母后不必过于劳心。”

他的话语关切,眼神却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审视。我看着他,试图从他眼中找出往日的依赖,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皇上……长大了。”我缓缓道,心中一片冰凉,“边关之事,关系重大,靖安侯……”

“母后放心,”景琛打断我,语气肯定,“赵擎是国之柱石,朕已下旨,命太医院选派最好的太医,携带珍稀药材,火速前往北疆救治。军物方面,朕相信李尚书与边关将士能守住国门。”

他安排得滴水不漏,我却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他太沉稳了,沉稳得不似一个十岁的孩子。

“如此……甚好。”我无力地靠回引枕,疲惫如潮水般涌来。

“儿臣不打扰母后休息了。”景琛躬身一礼,转身离去,步伐沉稳。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闭上眼,心中已是一片绝望的清明。景琛……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我庇护的幼帝了。他有了自己的主张,自己的班底,甚至……可能已不再需要我这个母后了。而我的生命,正如这残阳,即将燃尽。

凤泣残阳,血泪斑斑。这盘棋,我似乎……已经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