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匣开惊天(1/2)

养心殿内药气氤氲,混合着龙涎香残存的微芒,凝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重。小皇帝萧景琛躺在宽大的龙榻上,面色已从骇人的金纸转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呼吸微弱得如同蛛丝,仿佛下一刻就要断绝。陈院判并几位太医轮流施针灌药,额上冷汗涔涔,不敢有片刻松懈。我端坐于榻旁的凤纹圈椅中,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却一瞬不瞬地锁在皇帝稚嫩而毫无生气的脸上。七日之期,已过去三日。这三天,如同在刀尖上踱步,每一刻都漫长得令人心焦。薛神医那边对毒性同源的分析尚无突破性进展,庄亲王虽未再公然发难,但其府邸门庭若市,暗流涌动之势愈发明显。我知道,他也在等,等皇帝咽下最后一口气,等那最佳的发难时机。

殿外夜色如墨,寒风卷着雪粒,敲打着窗棂。挽月悄步进来,递上一盏参茶,低声道:“娘娘,您已守了三日,歇息片刻吧。”

我摇了摇头,接过茶盏,指尖冰凉。“外面情形如何?”

“庄王府依旧人来人往,几位御史今日联名上了奏折,虽未明指,但字里行间都在暗示……暗示宫中主位不宁,致天象有异,龙体违和。”挽月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天象有异?主位不宁?他们终于开始用这种虚无缥缈的借口来造势了。我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搁在几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跳梁小丑,由他们去。张阁老和李尚书那边呢?”

“张阁老今日称病未上朝,但暗中递了消息,请娘娘务必稳住,他已联络几位门生故旧,关键时刻会发声。李尚书则加强了京畿防务的巡查,尤其是九门和粮仓重地。”

张阁老的暗中支持,李鸿章的务实举措,是我此刻仅有的依仗。但这一切,都建立在皇帝能撑过这七天的前提上。若皇帝崩逝,所有的联盟都将瞬间瓦解。

就在我心绪纷乱之际,高德忠如同鬼魅般闪入殿内,面色凝重中透着一丝异样的激动。他屏退左右,直至殿内只剩我与他,还有昏睡的皇帝,才压低声音,急促道:“娘娘!薛神医……有重大发现!”

我心头猛地一跳:“讲!”

“薛神医连夜比对公主与皇上的脉案、血样,又秘密查验了太医院库存的药材和近日各宫领用的记录,发现……发现皇上和公主所中之毒,虽症状有异,但核心毒理,皆与一种早已失传的西域奇毒‘彼岸蛊’有关!此毒并非直接致命,而是……而是能诱发人体最深处的隐疾,或放大原有病症,令人急速衰败!且……”高德忠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此毒有一特性,需长期微量接触,方能生效,但若中途有一段时间断绝接触,毒性便会减弱甚至潜伏。而皇上和公主病发前,都曾有一段时间……饮食药物皆由娘娘您亲自指定的人经手,未曾假手他人!”

我浑身一震,如遭雷击!长期微量接触?中途断绝便减弱?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下毒者并非一次性投毒,而是通过日常饮食、药物、甚至熏香等途径,长期、隐蔽地施毒!而我和阿尔丹移居护国寺、我亲自监督皇帝用药的那段日子,恰好中断了毒源,导致毒性未能累积到致命程度?直到最近,毒源恢复,才骤然爆发?

是谁?谁能有如此能耐,在皇帝和公主的日常用度中长时间做手脚而不被察觉?庄亲王?他有动机,但他的手能伸得如此之长、如此之隐秘吗?还是……宫中另有其内应,一个隐藏得更深、权力更大的人?

一个冰冷的名字,如同毒蛇般窜入我的脑海——已故的太后夏氏!不,她已死。但她的势力网络呢?她生前经营数十年,宫中遍布眼线,那些忠于她、或受她恩惠的旧人,是否仍在活动?是否在执行她未尽的阴谋?联想到宸妃血书、西域香料、以及太后临终呓语……这一切,似乎都指向那个早已冰冷的坟墓!

“还有更紧要的!”高德忠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眼中闪着光,“薛神医根据毒理,反向推演,发现要配制‘彼岸蛊’的解药,需一味极其罕见的药引——‘血玉菩提’的汁液。而据太医院绝密典籍记载,先帝在位时,西域曾进贡过三枚‘血玉菩提’,一枚先帝赏赐给了……赏赐给了当时的夏贵妃,也就是后来的太后!另外两枚,收入内库,记录在册!”

血玉菩提!太后曾拥有过!而解药需要它!

我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线索似乎连成了线!太后可能拥有毒药,也可能拥有部分解药!她的旧部,或许正在用这种毒来控制、甚至清除目标!皇帝和公主,都是他们的目标!为什么?是为了报复先帝?是为了给庄亲王铺路?还是……有更不可告人的目的?

“内库那两枚‘血玉菩提’呢?”我急问。

“奴才已查过内库档册,”高德忠面色一黯,“记录显示,先帝晚年,其中一枚赐予了……赐予了已故的柳贵妃(贤妃),另一枚……先帝驾崩后,账目混乱,记录缺失,下落不明!”

柳贵妃也有一枚!而另一枚失踪了!柳贵妃已死,她那枚是否落入了德妃或其他人手中?失踪的那枚,是否就在太后旧部,或者说,就在现在的下毒者手中?

这一切的猜测,都需要证据!而证据,就在那个铜匣里!那个装着宸妃血书、记录着太后罪证的铜匣!

先帝遗训,“匣开惊天”!如今,皇帝命悬一线,朝局危如累卵,强敌环伺,我已是退无可退!这铜匣,或许是我唯一的生机,也是将这潭死水搅浑、引出真凶的唯一办法!

风险巨大!一旦开启,皇室丑闻曝光,必将引发朝野震动,我可能成为众矢之的。但若不开,坐等皇帝驾崩,我同样是死路一条!而且,让谋害皇子公主的真凶逍遥法外,让沈家冤屈石沉大海,我死不瞑目!

赌了!

我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高德忠,随本宫去密室!”

“娘娘三思!”高德忠惊道,“此时开启,恐……”

“不必多言!”我打断他,“本宫心意已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去取铜匣!”

深夜的慈宁宫密室,烛火摇曳。那枚冰冷的铜匣静静躺在桌上,锁扣上的火漆印记斑驳模糊,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力量。我深吸一口气,用颤抖却坚定的手,拿起一旁的小银刀,小心翼翼地撬开火漆。

“咔哒”一声轻响,锁扣弹开。我缓缓掀开匣盖。

没有珠光宝气,没有机关暗器。匣内之物,与先前所见并无二致:宸妃那卷血迹已变成暗褐色的绢帛血书,那枚刻着诡异花纹的玄铁令牌,那一小包干枯的噬心草样本。然而,在血书之下,似乎还垫着一层薄薄的、颜色更深的牛皮纸。

我轻轻拿起血书,露出下面的牛皮纸。纸上,是另一种笔迹,更显苍劲潦草,赫然是先帝萧景琰的御笔!这是一封……密信!写给他绝对心腹之人的密信!

我屏住呼吸,仔细阅读。信中的内容,让我如坠冰窟,又如同被烈火灼烧!

信中,先帝直言,他早已察觉太后夏氏与安远侯府勾结,利用西域香料渠道贪墨军饷、构陷忠良(包括我父沈墨),甚至意图谋害宸妃。但他登基之初,根基未稳,夏氏与安远侯府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故只能隐忍,暗中布局。他提拔寒门,分化后族,甚至默许端嫔暗中调查,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彻底铲除毒瘤。这铜匣中的证据,是他多年暗中搜集所得,本欲在时机成熟时雷霆一击。然而,天不假年,他病体沉疴,自知时日无多。他预料到,他死后,太后及其余党绝不会安分,必会兴风作浪。故而,他将此匣秘密留存,并留下“匣开惊天”的警示。他希望得到此匣之人,能在关键时刻,以此匡扶正义,肃清朝纲,保住他萧家的江山!信末,他特别提到,“彼岸蛊”之毒,他曾有所耳闻,解药难求,但若真到万不得已,或可尝试以“至亲之心头热血”为引,合以几种常见解毒药材,或有一线生机,但此法凶险,非到绝境不可用云云……

至亲之心头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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