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暗棋浮水（1/2）

孙贵人再次递来的密信与那撮干枯的胡荽花瓣，如同在错综复杂的迷宫中，又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林美人宫中的西域胡荽，致幻的药性，宫女丢弃的花瓣……这一切，将原本指向德妃的疑云，骤然分出了一缕，缠绕在了那位新承雨露、看似娇憨的林美人身上。她是无心沾染，还是有意为之？是受人指使，还是自作主张？而孙贵人，这个看似怯懦的江南女子，为何能接连两次精准地捕捉到与西域香料相关的蛛丝马迹？她究竟是谁的棋子？

我捏着那薄如蝉翼的纸条，指尖冰凉。不能再被动等待了。孙贵人这条线，必须立刻理清。若她是友，则可引为臂助；若她是敌，则必须斩断其传递虚假信息的渠道；若她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则需弄清执棋者是谁。

夜深人静，我唤来挽月，低声吩咐：“明日一早，你亲自去一趟孙贵人所在的‘凝香阁’，就以本宫新得了几匹适合她肤色的苏绣，请她过来挑选为由。务必避开旁人耳目，将她请来永和宫。”

次日巳时，孙贵人如约而至。她依旧是一身素雅的浅碧色宫装，低眉顺眼，步履轻盈，见到我，便欲行大礼。我亲自上前扶起她，温和笑道：“妹妹不必多礼，今日请你来，是有些私己话想说。” 我屏退左右，只留挽月在门口守着。

暖阁内茶香袅袅，我却无心品茗。待孙贵人坐定，我注视着她那双清澈却带着怯意的眼睛，开门见山，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力量：“孙妹妹，本宫今日请你来，是想当面谢你。前番香囊提示药香有异，昨日又借耳坠告知胡荽之事。这两条线索，于本宫而言，至关重要。”

孙贵人闻言，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捏着帕子的手指收紧，垂下眼睑，声音细若蚊蚋：“娘娘……娘娘在说什么？嫔妾……嫔妾不明白……”

“妹妹是聪明人。”我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那茉莉香囊中的字条，笔迹秀雅，与妹妹如今这怯怯模样，可不太相称。那装着胡荽花瓣的锦盒，更是直接送到了挽月手中。若非有意，岂能如此巧合？本宫今日并非问罪，而是真心道谢，并想知道，妹妹为何要助我？”

孙贵人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那里面有恐惧，有挣扎，还有一丝……决然？她咬了咬下唇，沉默良久，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般，低声道：“娘娘……既然话已至此，嫔妾……也不敢再隐瞒。”她深吸一口气，“嫔妾……并非有意窥探，只是……只是有人命嫔妾，在宫中需谨言慎行，但若遇与西域香料、或与太后娘娘凤体相关之异常，需设法……禀报娘娘知晓。”

有人命她？我心中巨震！是谁能驱使一位新晋妃嫔为我传递消息？“是谁？”我追问，声音不禁带上一丝急切。

孙贵人抬起头，目光直视我，缓缓吐出两个字：“高公公。”

高德忠？！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我脑中轰然一响，瞬间明白了！孙贵人，竟是皇帝早早布下的一枚暗棋！皇帝早就在防着有人利用香料或太后做文章，故而安排了身世清白、不易引人注意的孙贵人入宫，在关键时刻，通过这种隐秘的方式，向我传递信息，助我破局！难怪她两次消息都如此关键！难怪皇帝那夜会拿出龙涎香试探我！他早已掌握了部分线索，却在等待时机，也在考察我的能力和立场！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释然，是震惊，更有一种被卷入更大棋局的无形压力。皇帝的心机，远比我想象的更深。

“本宫……明白了。”我稳了稳心神，语气恢复了平静，“高公公有心了。也辛苦妹妹了。”我看着她，“那林美人处的胡荽花瓣……”

“此事千真万确。”孙贵人见我已知情，也不再伪装，语气顺畅了许多，“嫔妾宫中的小宫女与林美人身边一个负责打理花草的粗使宫女是同乡。前日那粗使宫女抱怨，说林美人不知从何处得了一小盆奇异的花，香气特殊，命她好生照料，却不慎碰掉了几朵枯萎的花瓣，她偷偷丢弃时，被嫔妾的宫女看见。嫔妾幼时随父亲在任上，见过西域商队带来的胡荽花，认得此物，想起高公公的嘱咐，觉得蹊跷，故才冒险告知娘娘。”

线索清晰了！林美人宫中确实出现了西域胡荽！至于她是无意得来，还是有人赠送？那胡荽是用来观赏，还是另有用途？这需要进一步调查。

“妹妹今日之言，本宫铭记于心。”我郑重道，“此事关乎重大，还请妹妹一如既往，谨言慎行，若有新的发现，依旧按先前之法告知本宫。你的功劳，皇上与本宫，都不会忘记。”

孙贵人起身行礼：“嫔妾明白。能为皇上、娘娘分忧，是嫔妾的本分。”她眼中那份怯懦已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

送走孙贵人，我独坐良久，心潮难平。孙贵人是皇帝暗棋的真相，虽然解开了她为何相助的谜团，却也意味着，我所面对的敌人，其势力与手段，连皇帝都不得不早早布局防范。而皇帝将此棋示于我，既是信任，也是将更重的担子压在了我的肩上。

既然确定了胡荽线索的真实性，下一步，便是林美人。我不能再直接询问或搜查，那会打草惊蛇。我让挽月通过永和宫在尚宫局的眼线，悄悄打听林美人近日宫中用度可有异常，尤其是花草盆景的添置情况。同时，我以协理六宫、关心新人为由，增加了对各宫日常用度记录的核查频率，重点关注景仁宫和林美人所居的“绮春轩”的物资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