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拜年（上）（2/2）

兄妹二人辞别了何氏和仍有些不乐意的季知蘅，提着篮子出了门。

大伯季木一家早在多年前就搬到了县城居住，但在桃源镇老宅还留着几间屋子，年节时偶尔也会回来住几天，祭祭祖，会会旧邻，颇有几分衣锦还乡的意味。老宅的位置在镇子的另一头，比季家现在住的地方要宽敞些。

走在冬日午后的乡间小路上，阳光暖融融的，却抵不住偶尔刮过的冷风。路边的积雪还未完全消融，踩上去咯吱作响。

“阿姐，”季知舟沉默地走了一段，忽然开口，“其实你不必为我如此委屈求全。”

季知棠侧头看他，少年抿着唇，眼神清亮而坚定。

她笑了笑：“傻小子，这算什么委屈？不过是走一趟，费些口舌。若能替你挡掉些未来的闲言碎语，再划算不过。再说了，咱们如今过得比他们好，这本身就是最痛快的事了，不是吗？”

季知舟看着姐姐狡黠灵动的眼神，也微微弯了嘴角，心中的那点郁气散了不少：“嗯。”

不多时，两人便到了大伯家老宅的院门外。青砖垒的院墙明显比周遭的篱笆院气派不少，黑漆木门虚掩着。季知棠上前一步，轻轻叩响了门环。

“来了来了！”里面传来一个略显尖利的女声，是大伯娘李氏。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李氏那张敷了薄粉、描了细眉的脸露了出来。

见到是他们兄妹，她脸上瞬间堆起夸张的笑容，声音也拔高了几度：“哎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棠姐儿和舟哥儿！快进来快进来！这大冷天的，难为你们还想着来给我们拜年！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这过分的热情让季知棠心里微微一哂，面上却依旧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大伯娘新年好。给您和大伯拜个晚年。”

“好好好！都好！快进屋，屋里暖和！”李氏侧身让开，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去。

院子果然比季家的大不少，青石板铺地，扫得干干净净。角落里放着几盆耐寒的松柏盆景，修剪得却有些刻意，失了自然野趣。正屋的门楣上贴着崭新的“福”字，看着比季知舟写的要匠气许多。

走进堂屋，一股混合着脂粉味和炭火气的暖热气息扑面而来。屋里的摆设明显比季家丰富：靠墙的多宝架上摆着几个颜色鲜艳的瓷瓶和陶俑，看着簇新，却透着一股子廉价感；桌椅也是镇上木匠铺里时兴的款式，雕着繁复的花纹，漆色亮得晃眼。

整体看来，虽试图显摆家境，却难免有些俗气，不如季家小院虽简朴却温馨实用。

季知棠目光扫过这刻意堆砌的堂屋，一段鲜明的记忆蓦地浮上心头。

那是两年前的冬日，他们兄妹同样踏进这个院子，却正撞上其他来客。几位穿着绸缎、头戴金饰的男女坐在堂上，神态倨傲，言语间尽是城里人的优越。

大伯夫妇那时简直是换了个人，围着那几位“贵客”忙前忙后，笑脸近乎谄媚，端茶递水、捧出最时兴的果脯点心，却将同样上门的季家兄妹晾在角落冷板凳上，连杯热茶都迟迟未斟。

她至今仍清楚记得，季知蘅冻得发红的小手，和母亲何氏最终拉起他们默默离开时，那份沉默的失望与冷清。自那以后，知蘅和母亲便再也不愿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