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舞女阿月(1/2)

阿彪听见阿月说这边还是戒严的,而旦租界的巡捕都还在到处搜查。

阿彪猛地撑起上半身,牵动伤口的瞬间闷哼出声,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进绷带:沈老大……得让他知道我还活着!

他死死抓住阿月的手腕,掌心烫得惊人,你能不能帮我传个信?就说我在城西,让他……

躺下!阿月用尽全力将他按回枕头上,青瓷药碗在桌上撞出脆响,伤口裂开你这条命还要不要?

她看见渗血的绷带,指尖发颤,这沈老大是谁?现在东洋人满城抓人,万一消息走漏……

他是我过命的大哥!阿彪青筋暴起的脖颈几乎要挣断绷带,嘶哑的吼声里带着血沫,只要他知道我还喘气,就是把青帮老巢掀了也会来救我!

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暗红血丝,却仍死死盯着阿月的眼睛,算我求你了,就跑这一趟……下辈子我当牛做马,来回报你!

阿月别过脸去,耳垂被旗袍压出的红痕在晨光里发烫。

百乐门的霓虹、舞池里游移的目光、香槟杯折射的碎光突然在脑海中闪过,与眼前男人染血的绷带重叠。

她咬着后槽牙把药碗重重一搁:说什么下辈子,先把这辈子的命保住!瓷碗里的药汁晃出涟漪,行吧,我试试。可上哪儿找这人?拿什么证明你不是随口编的?

阿彪如释重负地瘫回被褥,喉结艰难滚动:找张油纸写闸北火雷,用蜂蜡封成丸子。

他急促喘息着,沾血的手指在空中虚画,送到十六铺四海茶馆,堂倌看见暗号自会转交。

他突然抓住阿月手腕,瞳孔因剧痛而颤抖,若有人问起,只说我在……在……

放心,知道了!阿月猛地抽回手,转身时发梢扫过他滚烫的额头,阿月的脸上微微有点发红。

煤炉上的药罐咕嘟咕嘟作响,她用勺子狠狠搅了搅沸腾的药汤:先把药喝了,等你伤好了,得把来龙去脉说清楚,要是能说的话。

青瓷碗递到他唇边时,她忽然顿住,月光色旗袍下摆扫过床沿,不过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找到这儿。

阿彪接过药碗,汤药又苦又涩,可心里却莫名泛起一股暖意。

他望着阿月忙碌的背影,第一次觉得,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里,好像也没那么孤单了。

一大早,阿月把屋子收拾干净,又热了热昨晚剩下的药。

瓦药罐在煤炉上咕嘟咕嘟冒着泡,她时不时掀开盖子搅一搅,生怕糊了底。

她端着药走到床边时,阿彪正撑着胳膊想坐起来,绷带渗出来的血把白纱布都染红了。阿月赶紧把药碗往桌上一放,伸手去扶他:“你别动!你看,伤口又流血了!”

阿彪咧了咧嘴,笑起来比哭还难看:“妹子...又麻烦你...”话没说完就咳得直不起腰。

阿月倒了杯温水递过去,碰到他额头时吓了一跳——烫得跟火炭似的。

“大夫说这药得趁热喝,喝满七天才能好。”阿月把药碗凑到他嘴边,“你看看,粥也没喝,都凉透了,我再去热。”

阿彪突然抓住她手腕,力气不大却拽得死紧:“别忙了...,我烂命一条,不值得...”他眼睛扫过屋里破旧的家具,又看了看阿月打着补丁的围裙。

阿月抽回手,把药碗硬塞进他怀里:“说什么呢?前天晚上要不是我把你拖回来,你早没气了。”

想起昨晚的事,她心里直嘀咕——明明是从百乐门跳舞回来,高跟鞋都没换,就蹲在路边救人。

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现在倒好,天天要围着个陌生人转。

“喝药吧,喝完躺着别动。”阿月把凉透的粥端起来,“我现在过去四海茶馆,回来后给你换药。”转身要走时,听见背后传来声音:“妹子...我叫阿彪,你叫啥?”

“阿月。”她头也不回地说,摸了摸怀里写着字的纸条。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匣北火雷”,是她昨晚咬着笔头憋了半天才写出来的。

竹帘子在身后晃悠,她踩着石板路往码头走,心里想着: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惹了什么事,等他好了,可得问个清楚。

阿彪接过药碗,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感受着苦涩的药汁滚过喉咙,只觉得胃里如翻江倒海的般翻腾。

可当指尖触到碗身残留的温热,突然想起昨夜昏迷时,朦胧间总有只微凉的手在额头试体温,耳边絮絮叨叨的沪语像裹着蜜糖的银针,细细密密扎进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他想着阿月转身添炭的背影,看她踮脚取下梁上熏干的艾草,看蓝布衫下摆扫过斑驳的砖墙,忽然觉得这漏雨的阁楼比租界洋行的沙发更踏实。

阿彪把空碗放在木凳上,瓷底与木板碰撞出轻响。他摸了摸藏在褥子下的勃朗宁手枪,金属的凉意里竟也渗进几分人间烟火气。

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原来有人愿意为你守着药罐等到天亮,比任何护身符都要管用。

晨光刺破黄浦江的薄雾时,阿九已在四海茶馆二楼临窗的座位展开一幅牛皮地图。

阿九花钱雇了帮乞丐,天天在十六铺码头边的四海茶馆候着,向他说着探听到的消息。

这些乞丐像是在码头的活眼线,蹲在茶馆屋檐下嗑瓜子、追着黄包车跑,眼尖得很:商船靠岸时缆绳的动静、东洋浪人腰间刀柄的磨损程度,帮派之间的活动,租界里任何小道消息,这些都能在阿九这里变成大洋,变成食物。

七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缩在油腻的竹椅里,将补丁摞补丁的褡裢往桌上重重一放。

为首的老疤用缺了口的茶碗敲着桌子:今早法国巡捕房运走三车木箱,木箱底渗着腥气,不像活物。

说话间,他特意掀开打着补丁的裤管,小腿上新鲜的鞭痕还渗着血,守仓库的印度阿三可真狠。

角落里的瘦猴突然将满是冻疮的手按在桌上,指甲缝里还嵌着煤灰:码头煤场新来的装卸工,袖口绣着忠义堂暗纹,怕是青帮要抢煤炭生意。

阿九坐在桌子上,每当听到重要的信息,就会在面前的笔记本上记上一笔,等每个乞丐把自己的发现都说了一遍后,他往每个乞丐碗底压了块银元!

他还额外塞给老疤包金疮药:黄浦江汛情如何?

老疤喉头滚动,压低声音:吴淞口的船老大说,日本商船这月都往南通绕道,运的东西...他突然噤声,用脏兮兮的手指在桌上画了把枪。

茶馆二楼东南角挂着一幅褪色的《渔樵问答》,若发现紧急消息,乞丐只需在这幅画前,将特定颜色的布条系在画轴末端。

其中红布条代表关乎某个指定人员生死的危险情报,黄布条暗示关于帮派火并的信息,蓝布条指的是标记过的特殊货物有异动。

若遇上红布条警报,阿九会立即赶过来,看到底是什么紧急情况,和谁有关!

黄布条消息则只需在两个时辰内赶过来分析汇总即可,看看两帮派之间的斗争能否利用起来!

蓝布条情报表明某些特殊的贷物已运走或者是转移位置的,需要重新安排人跟踪确定位置!

十月的上海滩闷热潮湿,十六铺码头的四海茶楼里,蒸腾的水汽混着茶香,人声鼎沸。

阿月用手扯着旗袍下摆,指尖沁出的冷汗在丝绸面料上浸出深色痕迹。

她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目光扫过茶楼里形形色色的客人,心里七上八下。

“小姐,来点什么?”伙计热情的招呼让阿月猛地回过神。

“一壶龙井。”阿月声音发颤,然后她悄悄的把手里的腊丸,递给了堂倌,余光瞥见角落里一个戴礼帽的男人正盯着自己。

那人二十出头,面容清瘦,西装笔挺,嘴唇上有一条小胡子特别显眼,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心里“咯噔”一下,想起阿彪说过,阿九左手戴戒指。

就在这时,男人起身,缓步走来,他伸手从堂倌的手里接过了,阿月刚递出去的腊丸,阿月心跳如擂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位小姐,一个人?”男人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试探。

阿月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我在等人。”

“等阿九?”男人突然压低声音,在对面坐下。

阿月浑身一僵,警惕地盯着对方:“你怎么知道?”

“多谢姑娘能过来送腊丸!”男人摘下礼帽,露出深邃的眉眼,目光真诚,“我就是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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