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心墙的裂缝（1/2）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砸在潮湿的地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伸出的手依旧固执地停在半空，指尖因为寒冷和紧张微微颤抖着，手背上那道结痂的伤痕在灰蒙蒙的光线下显得愈发刺眼。

那双被雨水冲刷得异常清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里面翻涌着太多太沉重的情绪——破碎的哀求，深刻的自责，孤注一掷的绝望，还有那几乎要将她灼伤的、毫不掩饰的浓烈爱意。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雨声，市集的嘈杂声，苏晓琪屏住的呼吸声，全都退得很远很远。林小夕的世界里，只剩下他站在滂沱大雨中的身影，和他那句带着哽咽的、“别不要我”。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胀，痛得几乎要痉挛。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混合着冰凉的雨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到他苍白得没有血色的嘴唇，看到他湿透的衬衫下不自觉微微发抖的身体，看到他眼底那近乎卑微的祈求……

所有那些筑起的、名为“为他好”的心墙，在这一刻，被他这副破碎又倔强的模样，撞击出一道清晰的裂痕。

她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伤害自己？

几乎是出于本能，她猛地抓起摊位上那把唯一的、她自用的雨伞，冲上前两步，踮起脚尖，用力将伞撑过他的头顶。

伞面不大，勉强遮住他高大的身形，冰凉的雨水却瞬间打湿了她的手臂和肩膀。

两人距离骤然拉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湿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身上的雨水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霸道地侵入她的感官。

顾夜白似乎愣住了。他看着她突然冲过来，看着那把小小的伞艰难地为他撑起一片短暂的晴空，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满是泪痕的小脸和那双盛满了心疼与挣扎的眼睛……

一股巨大的、酸楚的暖流猛地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抱住她，将她狠狠揉进怀里，感受她的温度和存在。

但他刚一动，林小夕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猛地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只留下那把伞还固执地举在他头顶，她自己大半个身子却暴露在了雨里。

她的眼神慌乱，带着未褪的恐惧和显而易见的挣扎。

“你……你先回去……”她避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目光，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语无伦次，“这样……会生病的……”

她在关心他。

即使害怕，即使挣扎，她的第一反应依旧是关心他会不会生病。

这个认知让顾夜白的心脏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酸又软，更加痛恨自己之前带给她的所有伤害。

“小夕……”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

“什么都别说了！”林小夕猛地打断他，像是害怕听到更多会让自己心软的话，她飞快地将伞塞进他冰冷的手里，触碰到他指尖的冰凉，让她心脏又是一揪，“伞给你……你快点回去换衣服！”

说完，她不敢再停留一秒，转身逃也似的跑回了摊位的屋檐下，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顾夜白握着那把还残留着她掌心温度和馨香的雨伞，僵在原地。伞很小，对于他的身高来说甚至有些滑稽，但它所承载的重量和意义，却重于千斤。

他看着那个背对着他、显得无比脆弱又无比倔强的背影，心脏疼得无以复加。

他知道，她心软了。但那道裂痕还太小，不足以让她立刻原谅和重新接纳他。恐惧和伤害还在，她需要时间。

他不能再逼她。

至少，她愿意给他这把伞。至少，她还会为他哭。

这已经是黑暗中的一丝微光了。

他死死攥紧了伞柄，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最终，他用尽所有的自制力，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而克制：“……好。”

他顿了顿，目光贪婪地在她背影上停留了几秒，补充道：“创意市集……加油。”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最后一眼，终于转身，撑着那把对他来说过于小巧的伞，一步步走进了迷蒙的雨幕中。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雨幕尽头，林小夕紧绷的肩膀才骤然垮塌下来。她无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地喘息，眼泪流得更凶。

苏晓琪这才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递上一张纸巾，满脸担忧和复杂：“小夕……你……没事吧？”

林小夕摇了摇头，说不出话。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酸涩，疼痛，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接下来的时间，林小夕完全是在魂不守舍中度过的。她机械地回答着顾客的问题，收钱找零，心思却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

雨渐渐停了，市集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她们的摊位生意意外地好了起来，尤其是那些精致温暖的画作和可爱的羊毛毡，吸引了不少女生驻足。

苏晓琪忙得不可开交，一个人几乎撑起了整个摊位。林小夕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帮忙，但总是时不时地走神，目光飘向之前他站立过的那个地方。

他会听话回去换衣服吗？他浑身都湿透了，会不会真的生病？他手背上那道伤，沾了雨水会不会发炎？

一个个担忧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让她心烦意乱。

傍晚时分，市集临近结束。林小夕和苏晓琪开始收拾所剩不多的货物。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某知名高端餐厅制服的外送员，提着两个巨大的保温袋，精准地找到了她们的摊位。

“请问是林小夕小姐吗？”外送员彬彬有礼地问。

林小夕一愣：“我是……”

“一位顾先生为您和您的朋友订的晚餐。”外送员微笑着，将保温袋放在摊位上，然后从怀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印着药店logo的小纸袋，“还有这个，是预防感冒的冲剂和外用的消毒药膏。”

林小夕看着那两个保温袋和那个小纸袋，瞬间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

他……他竟然还记得。记得她还没吃饭，记得她刚才也淋了雨，甚至……记得她可能需要药膏（或许他也注意到了她自己都没在意的手上因为做手工留下的小刮伤？）。

苏晓琪惊讶地张大嘴巴，凑过来小声惊呼：“哇……顾总这也太……”

外送员完成工作，礼貌地告辞离开。

林小夕看着那份显然是两人份的、还冒着热气的精致晚餐，和那袋贴心的药品，心情复杂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