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残酷真相(2/2)
“咳……苍月,你……最近感觉怎么样?身体恢复得还好吗?”
然而,轮椅上的身影并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在克莱茵以为她没听见,或者不愿意理会时,一个极其轻微、带着空洞和沙哑的声音,如同游丝般飘了过来,直接击碎了所有试图铺垫的伪装:
“我哥哥……死了,对吗?”
这句话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知道、并且已经接受了的事实。
克莱茵整个人僵在了门口,准备好的所有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张了张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狼狈的尴尬和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想去摸烟,手指碰到烟盒,又猛地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悻悻地缩回了手。他无法回答“是”,那太残忍;也无法回答“不是”,那是谎言。
就在这时,赵风婷动了。她轻轻推开挡在门口的克莱茵,步履轻盈地走了进去。她没有直接回答苍月的问题,而是缓缓走到轮椅前,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苍月平行。她看着女孩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小脸,和那双空洞得仿佛失去了所有焦距的大眼睛,心中一阵刺痛。
“苍月,”赵风婷的声音极其温柔,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我叫赵风婷,是你哥哥……苍玄的朋友。”她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个敏感的词汇。
苍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视线似乎有了一丝焦距,落在了赵风婷脸上。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赵风婷伸出手,想要握住苍月放在膝盖上、紧紧攥着一条毯子边缘的小手,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放在了轮椅的扶手上。“你哥哥他……在离开之前,非常非常牵挂你。他特意嘱咐我们,一定要照顾好你。”她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和哽咽。
苍月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只是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水光极快地闪动了一下,又迅速隐去。她极其艰难地、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泣还要令人心碎的、扭曲的笑容,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没……关系的。我和哥哥……我们这种人,如果不是遇到了你们……可能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能活到现在……能认识你们……我已经……很感激了。”她的话语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别这么说!”克莱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揉了揉脸,走上前几步,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情愫,既有懊恼,也有一种说不清的责任感,“你哥哥他……帮了我们很多!他是我们的同伴!是我们重要的人!”他似乎想用提高的音量来强调什么,来驱散那种令人无力的悲伤。
说完,他仿佛为了掩饰某种情绪,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熟悉的、印有抽象飞鸟图案的银白色金属卡片——与当初给方城的那张一模一样。他走到苍月面前,蹲下身,将卡片轻轻放在她盖着毯子的膝盖上,动作尽可能的轻柔。
“这个你拿着。”克莱茵的声音低沉了些,“等你身体好了,出院以后……如果还想找我们,或者遇到什么麻烦,随时可以用这个联系我。如果……如果你不想再跟我们这些人有什么瓜葛,想过平静的生活,也来找我一次,我会帮你安排妥当,让你以后能安稳地生活。”他的话语直白,甚至有些粗糙,却透着一股实实在在的、不掺水分的承诺。
苍月低下头,目光落在膝盖上那张冰冷的金属卡片上,指尖微微颤抖着,触碰了一下卡片的边缘。她没有抬头,只是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地说:“……我会的。”
赵风婷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被悲伤和千纸鹤包围的女孩,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她努力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冲着苍月摆了摆手:“那……我们先走了。你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我们……会再来看你的。”
说完,她率先转身,向门口走去。克莱茵和贝芙丽也默默跟上。方城站在门口,深深地看了苍月最后一眼,那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悲伤、愧疚、以及一份沉甸甸的承诺。然后,他也毅然转身,轻轻带上了病房的门。
“咔哒。”
门锁合拢的声音,轻微却清晰,仿佛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就在房门关上的瞬间,病房内,那片死寂的沉默被彻底打破。
轮椅上的苍月,一直强撑着的、如同面具般的平静,瞬间土崩瓦解。她猛地低下头,瘦弱的肩膀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大颗大颗滚烫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她病号服的衣襟和膝盖上的毯子。她没有发出嚎啕大哭,只是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压抑着那即将冲口而出的悲鸣,任由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痉挛般抽动。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堆满千纸鹤的、空旷的病房里低回盘旋,比任何哭喊都更令人心碎。
门外,走廊上。四人默默地走向电梯,脚步声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微不可闻。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重。直到走进电梯,轿厢门缓缓合拢,将医院那特有的消毒水气味和那令人心碎的抽泣声隔绝在外,克莱茵才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某种情绪逼得不得不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嘿……我说,大伙儿。”他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声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却无比疲惫的轻松,“别一个个都跟丢了魂似的行不行?老是沉溺在已经过去的事情里……一点用都没有。活着的人总得继续往前走。咱们……得找点事情做,哪怕是回去接着当那个酒吧的破服务生呢?总比在这儿干耗着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方城,突然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清晰:
“那个张荼……昨天临走前,又跟我说了一次。他让我们……再认真考虑一下他提的那件事。”
克莱茵闻言,脸上的那丝强装出来的轻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靠在轿厢壁上的身体微微直起,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仿佛瞬间进入了某种权衡利弊、计算风险的思考状态。他没有立刻回答,电梯下行时带来的微弱失重感,仿佛也映衬着他内心正在进行的、无声的激烈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