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祈福(2/2)
了尘法师又将三支燃得正好的檀香递到宜修手中,轻声道,“皇后娘娘,进香需行跪拜礼,以表诚心。”
宜修颔首,接过香由苏郁搀扶着跪在了蒲团之上,宜修膝盖刚触到蒲团,腰后便传来一阵牵扯般的酸痛,让她忍不住蹙紧眉头,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檀香,指节微微泛白。檀香的轻烟飘到鼻尖,她却没心思细品,只强撑着挺直脊背,目光落在佛像上,试图忽略那股不适。
苏郁跪在她身侧半步远的位置,眼角余光瞥见她紧绷的侧脸,却在她即将起身之时,悄悄压住了她的常服下摆。宜修行过礼,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刚撑着蒲团微微直腰,就被一阵拉扯拽回了原地,她本就腰疼,此时哪里还借得上力,整个人一下子跌坐回蒲团上,腰后传来的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凉气,指尖的檀香也掉落在地上。
宜修看向了苏郁,满脸错愕,却突然被苏郁一把扶住,“皇后娘娘!您怎么了?没事吧?”
“我……”宜修刚要说话,却被苏郁拧了一下腰。
“怎么脸色这样差啊!”苏郁高声说道。
“皇后……你怎么了?不舒服吗?”皇上此刻也看向了宜修的脸,果然见她面色发白,眼底满是乌青。
“回禀皇上,臣妾……确实不太舒服。”
“可刚刚在外面娘娘还好好的,这怎么……”苏郁看向了法师。
了尘法师见状,立刻手持引磬轻敲三下,殿内香烟仿佛都随之一凝。他上前两步,目光落在宜修苍白的脸上,又扫过地上掉落的檀香,沉声道,“阿弥陀佛!皇后娘娘此状,非是偶然!方才香落于地,已是冲煞之兆,如今娘娘起身受挫,面色难掩,分明是被相克之气所扰,这股气性与娘娘命格相斥,久居身侧,恐伤根基啊!”
皇上眉头拧得更紧,往前走了两步,俯身看向宜修,“法师所言当真?怎会突然有此一说?”
宜修靠在苏郁怀里,腰后的痛感还未消散,听着法师的话,却觉得奇怪不已,这是什么意思?相冲?苏郁,这是在搞什么鬼?可跟苏郁之间的默契告诉她,她需要演下去,于是她弱弱地说道,“皇上,臣妾也不知……只觉方才跌坐时,腰上像被什么扯着似的,连力气都使不上。”
苏郁立刻接话,语气急切又带着担忧,“皇上您看,娘娘连说话都没力气了!法师,您能不能再仔细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与娘娘相克?”
了尘法师闭上眼,双手合十默念片刻,再睁眼时神色愈发凝重,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终落在皇上身上,“启禀陛下,贫僧方才观气,这相克之力并非来自死物,而是活气。且与娘娘极为亲近之人相关!此人命格属火,火势偏旺,与娘娘的水性命格恰好相冲,日积月累,才让娘娘身子日渐亏空,今日香落,跌坐,皆是预警啊!”
皇上脸色一沉,转头看向宜修,“亲近之人?皇后身边常伴的,无非是宫人和宫妃,难道是她们……”
“皇上,这事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查不出来,今日是为了给公主祈福,咱们还是……”宜修不知道苏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依着自己的身份和皇上说道。
“给温宜祈福固然重要,可你的身体……”皇上话未说完,目光已落在宜修苍白的面颊上,语气里添了几分疼惜,“皇后为后宫操劳多年,身子若有闪失,后宫岂不乱了章法?今日这祈福,本就是为了亲人安康,你若因此受损,反倒本末倒置了。”
“皇上,贫僧敢问……公主的名讳是温宜吗?”
皇上颔首,目光转向法坛旁正抱着温宜的曹贵人,语气稍缓,“正是,温宜公主乃曹贵人所出,今日祈福也为她求个平安顺遂。”
了尘法师闻言,双手合十的手指轻轻一顿,目光先是掠过曹贵人怀中的温宜,随即又落回皇上身上,语气添了几分郑重,“陛下,贫僧观公主眉宇间似有一缕轻燥之气,再闻‘温宜’二字,倒想起一桩关乎礼法与气场的旧事。古时有尊者名讳避之则吉的规矩,贫僧记得,皇后娘娘的名字里,好像也有宜字。”
听到法师这样说,宜修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她有些吃惊地看向了苏郁,却见她只是给了她个让她安心的表情。宜修心里瞬时被重重暖到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安排。她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松了松,原本因疼痛而紧绷的肩线也柔和了几分,只余下恰到好处的虚弱,配合着此刻的氛围。
皇上的眉头却拧得更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扳指。他怎会不知尊者名讳需避的规矩?当年登基之初,他连兄弟们名字里与他重音的字眼都要一一改掉,宗室旁支稍有逾矩便要追责,那时对名讳二字的看重,连半分含糊都容不得。可到了宜修这里,这份严苛却莫名松了劲。温宜公主取名时,他分明听曹贵人提过“温良适宜”的寓意,也该想起宜修名中那“宜”字,却偏偏默许了,甚至还夸了句好名字。
不是记不起,也不是不懂礼法,不过是在他心里,宜修的尊者身份,终究抵不过一时的心意顺遂。此刻被了尘法师点破,他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份疏忽,看向宜修的目光里,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愧疚。
曹贵人抱着温宜的手早已攥得发白,忙屈膝伏地,“皇上恕罪!臣妾取名时只念公主一生温良,绝无冲撞皇后娘娘之意,求皇上明鉴!”她声音发颤,连带着怀中的温宜都似有察觉,小声啜泣起来。
宜修见状,忙撑着苏郁的手缓缓起身,虽仍显虚弱,语气却满是端庄体谅,“曹贵人快起来,此事怪不得你。当年公主取名,皇上也点了头,皆是为孩子好。只是法师既有此说,倒也该为温宜的平安多些考量。”她说着,抬眼看向皇上,眼底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委屈与顾全大局,给足了他台阶。
苏郁适时上前一步,扶稳宜修的胳膊,语气带着担忧,“皇上,娘娘方才跌坐时腰伤又犯了,如今脸色这样差,不如先让娘娘到偏殿歇息片刻?祈福之事虽重,可娘娘的身子也不能不顾啊。”
“皇上,祈福之事讲究心诚与顺遂,今皇后娘娘冲煞跌坐,香落于地,又逢名讳相冲之兆,仪式已遭打断,此乃不顺之象。今日再强行继续,恐难达祈福之效,反倒易生纷扰,不如暂缓为宜。”
皇上眉头拧得更紧,目光扫过殿内众人。宜修面色苍白地靠在苏郁怀中,曹贵人仍伏地请罪,温宜的啜泣声虽轻,却也添了几分慌乱。他沉吟片刻,终是点头,“法师所言极是,今日之事多有波折,祈福便先暂缓,改日再择吉日举行。”
苏郁扶着宜修转身往回,路过曹贵人身边时,悄悄用眼神示意她安抚温宜,随后便伴着宜修离去。皇上望着两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曹贵人怀中仍在啜泣的温宜,心头泛起几分复杂。今日之事虽暂了,可“名讳相冲”的隐患还是没有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