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荒原指引(1/2)
黑暗,是那种近乎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浓稠黑暗。唯有天际一抹残月,投下凄清冷辉,勉强勾勒出废弃公路蜿蜒的轮廓,以及两旁沉默山峦如同巨兽脊背般的剪影。
子珩半靠在一块冰凉的巨石背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燃血秘法带来的短暂爆发早已过去,留下的唯有更加深沉、更加蚀骨的虚弱。他感觉自己的骨髓仿佛都被抽空了,四肢百骸灌满了铅块,连动一动手指都需耗费莫大的意志力。
经脉间残留着灼烧般的刺痛,那是龙气过度透支、近乎枯涸的反噬。胸前的伤口似乎又崩裂了,温热的血液浸湿了内层包扎的布条,粘腻而冰冷。寒意从身下的土地,从四周的夜风中,无孔不入地侵袭而来,让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勉强抬起手,拧开最后半瓶水,小口地啜饮着。干裂的嘴唇得到滋润,但喉咙依旧如同火烧。食物已经耗尽,体力濒临极限,伤势在不断恶化。
绝境。
这个词从未像此刻这般具体而真切。他孤身一人,重伤濒危,暴露在荒郊野岭,身后是手段莫测、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追兵。死亡的阴影,如同这无边的夜色,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头。
他回想起几个小时前那场短暂的、近乎同归于尽的遭遇。黑云观修士那冰冷而充满杀意的眼神,法器激荡起的能量波动,以及自己不顾一切催动燃血秘法时,体内那股狂暴而痛苦的力量奔涌……
那不是胜利,是惨败后的侥幸逃脱。代价,或许就是他的生命。
一股深沉的疲惫和无力感席卷而来。他为什么要承受这些?人皇血脉?文明的希望?这些宏大的词汇,在冰冷的现实和切身的痛苦面前,显得如此苍白而遥远。他只是一个想安分度日的研究员,为何要被卷入这横跨三千年的纷争?
放弃吗?就在这里停下,任由伤势和寒冷带走意识,或许也是一种解脱。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悄然钻入他几乎被痛苦淹没的脑海。
然而,就在这意志最为薄弱的时刻,他胸前的布包内,那柄紧贴着他肌肤的青铜戈,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温热。
不是帝辛残魂苏醒的躁动,也不是龙气激荡的灼热,而是一种……如同母亲掌心般的、带着安抚与坚定意味的暖流。这暖流极其细微,却顽强地穿透了层层布料,渗透进他冰冷的皮肤,顺着血脉,缓缓流入他近乎枯竭的丹田,滋养着那丝微弱将熄的龙气火种。
同时,一股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悲怆与不屈意志,如同跨越时空的共鸣,轻轻叩击着他的心房。
帝辛……即便只剩残魂,即便背负千古骂名,即便国破家亡,他也从未放弃过抗争,直至最后一刻,仍将希望寄托于未来。
子珩闭上眼,仿佛又看到了博物馆修复室里,那个自青铜戈上升腾而起、威严而疲惫的虚影,听到了他那充满不甘与决绝的咆哮。
“仙道窃贼……污名于孤……为人道……开生路……”
还有鬼谷子……那超然物外、却又在关键时刻给予指引的星图壁画。那无声的审视,那等待了千年的布局。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上,承载着逝者的遗志,或许,也牵系着未来的微光。
放弃?不。
那股源自血脉深处、属于人皇后裔的骄傲,那份属于文明学者对真相的执着,那丝被帝辛和鬼谷子点燃的不屈火苗,在这一刻,压倒了肉体的痛苦和精神的疲惫。
他猛地睁开眼,尽管眼前依旧模糊,身体依旧虚弱不堪,但眼底的迷茫与软弱已被强行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必须活下去!至少,要撑到长平!至少要弄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求生的欲望再次占据了上风。他不再去想那些宏大的使命,只专注于眼前最现实的问题——如何在这片荒原上活下去,并继续前进。
他忍着剧痛,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重新紧了紧胸口的固定布条。然后,他挣扎着站起身,倚靠着巨石,环顾四周。
月光下,废弃的公路如同一条死去的灰蛇,蜿蜒向未知的黑暗。两侧是黑黢黢的山林,风声穿过,带起阵阵呜咽,仿佛隐藏着无数危险。
该往哪里走?
按照原计划沿着废弃公路前行?目标太明显,速度也太慢,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走不出多远就会倒下。
他需要更安全、更能节省体力的路线,或许……还需要一线生机。
子珩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闭上双眼,不再依赖视觉,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那恢复了一丝活力的灵觉之中。
如同在黑暗中张开无形的触须,向着四周缓缓蔓延。
泥土的潮湿,草木的枯荣,岩石的冰冷,夜间小兽活动留下的微弱气息……种种信息纷至沓来,却又杂乱无章。
他细细地感知着,过滤着。帝辛的龙气在体内微不可察地流转,似乎与这片古老大地存在着某种极其隐晦的联系。
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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