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风路过时,从不签名(2/2)
那形态,像极了她父亲那本《风语集》残章上的笔迹。
她没有拓印,也没有拍照记录。
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她推开窗,将整叠已经变得柔软卷曲的树皮纸,用力扔进了窗外奔流的河心。
第二天,下游的村民在岸边闲聊时说起一件怪事,昨夜河水中心曾泛起大片的蓝色荧光,不刺眼,很温柔,亮了足足七分钟才慢慢熄灭。
林岚去探望病重的黄素贞。
老人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但眼神依然清亮。
她紧紧握住林岚的手,声音细微得像风中游丝:“孩子,记住……字烂了,话才走得远。”
临别时,黄素贞从枕下摸出一枚戴了多年的旧顶针,塞进林岚手心。
“我用它校对过三千多页书稿,每一页都想钉死那些字。这最后一针,留给你放手。”顶针的金属表面已经被磨得光滑,带着老人的体温。
回到家,林岚在自己的小菜园里,找到了那株“夜书莲”的位置。
她徒手挖开湿润的泥土,将那枚顶针深深埋入根系下方。
当夜,社区科学角的土壤温度监测仪发出轻微的警报。
数据显示,林岚家菜园那一小片花区的土壤温度,凭空上升了两度。
而公园里,李春和守夜时又听到了紫藤花槽传来的嗡鸣。
这一次,他用陈砚舟留下的设备录下了声音。
经过波形解析后,屏幕上显示的结果让他目瞪口呆——那是一段人声的音频频谱,节奏舒缓,竟与档案馆里收藏的一份孤本录音完全吻合。
录音的标签上写着:黄素贞,三十五岁,朗读民谣《送郎》。
林岚收拾好了行李,一个简单的背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一本空白的笔记本。
她准备离开这座城市,去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
在登上长途列车前,她最后一次回望那片广场。
隔着一条马路,她看见赵振邦正用一把大扫帚,非常轻柔地拨开纪念碑底座旁的落叶。
落叶下,露出一小片潮湿的土壤,上面静静躺着一枚锈迹斑斑的发卡,发卡旁,是一粒已经成熟、绒毛饱满的蒲公英种子,尚未被风吹散。
她没有走近,没有拍照,只是站在原地,对着风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列车。
几乎是同一瞬间,在千里之外那个被遗忘的小镇教堂,一只流浪猫从高高的瓦片间探出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它脖子上的项圈不知何时已经脱落,只在皮毛间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像一道风划过的轨迹。
河床上,新一网捞起的石头依旧光滑无字。
渔夫失望地将它扔回水里。
石头沉入水底时,激起的涟漪却与往常不同,一圈圈散开,很久,很久都没有平复,像一句永远正在说出口的话。
列车缓缓驶出站台,城市的轮廓在窗外迅速变得模糊。
林岚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车厢规律地晃动着,像一个巨大的摇篮。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
分针,刚刚跳过十二点的位置。
一个全新的七分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