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话到嘴边,成了歌(2/2)

“咔嗒”一声,门开了条缝。

黄秀英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银发梳得整整齐齐,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未擦净的泪,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梦中醒来。

“你……你从哪儿听来的?”

林晚把mp3递过去。

老人颤抖的手刚触到播放键,眼泪就砸在塑料外壳上:“是他……是老陈。”她退开一步,门完全敞开,“进来吧。”

客厅墙上挂着张黑白照片:穿白衬衫的男人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攥着半张乐谱。

窗外桂香随风涌进,混着屋内陈年的木柜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霉味。

黄秀英从五斗橱最底层摸出个铁盒,掀开时,霉味混着旧纸香涌出来——里面全是泛黄的乐谱,没有一个汉字,只有蝌蚪似的音符。

“他在狱中写的。”她指尖抚过乐谱边缘的折痕,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说如果有一天,有人这样唱,说明他们还记得。”她抬头时,眼里的光像重新点燃的蜡烛,“你们现在唱的,和他写的,是一个调子。”

林晚喉头发紧:“能教老人们唱吗?”

“不能教。”黄秀英摇头,嘴角却浮起一丝笑意,“但可以‘漏’。”

**第一天清晨**,林晚买完豆浆路过文化馆,看见黄秀英站在围墙边,手里拎着菜篮,走两步,哼两句,音量刚好能飘进隔壁老年合唱团的排练室窗口。

那旋律像一缕烟,缓缓渗入窗缝。

**第二天午休时**,她经过时听见里面有人走音地接上了一句,王阿姨闭着眼,手指轻轻打着拍子,刘爷爷停下打太极,嘴唇微动,尾音竟稳稳接住了那个旋儿。

**第三天傍晚**,她站在河岸桥头,看见二十多位老人排成松散的队伍,沿着河堤缓缓行走。

没有指挥,没有歌词,只有此起彼伏的哼唱,随晚风浮在水面,像一条缓缓游动的光带。

河水倒映着天边残霞,歌声与水波共振,仿佛整座城市都在低语。

那夜十点,吴志强的电话炸响。

“林姑娘,你快看电视!”他声音里带着笑颤,“全市五条线路的末班车都延迟了,司机说乘客在哼歌,车门关不上。”

林晚打开社区监控,画面里:公交站台的等车人闭眼哼着,路过的快递员停下电动车跟着哼,连执勤的保安都背着手,嘴唇微微动。

旋律像涨潮的河水,漫过斑马线,漫过路灯,漫过所有被系统监控的角落。

市政系统的分析报告凌晨发到林晚邮箱:“无明确语义,无攻击性词汇,判定为自发性群体艺术行为,不予干预。”她关了电脑,推开窗。

夜风裹着桂香涌进来,她听见树叶沙沙的响声——竟和那旋律严丝合缝地共振着。

她没哼,只是笑。

次日清晨五点半,林晚去给黄秀英送豆浆。

走到老楼底下,看见老人家门口的青石板上躺着张纸条。

她弯腰捡起,字迹歪歪扭扭,带着铅笔印:“奶奶,你哼的歌,我录下来了,放在我爸的骨灰盒旁边。”落款是“小宇,12岁”。

——小宇,是那个总在楼下写作业的孩子。

他爸去年走了,肺癌。

黄秀英开门时,林晚举起纸条。

老人接过,指腹摩挲着“骨灰盒”三个字,忽然笑出眼泪:“老陈,你听见了吗?”

晨光漫上窗台时,林晚手机震动。

一条匿名群组消息弹出:“刚确认,全市电铃同时响了七下,非故障,非测试。”附图是某学校监控截图,所有铃绳无风自动。

她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听见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哼唱。

六点的钟声即将敲响,而有些声音,已经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