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风过耳,人留声(2/2)

他们烧得完电子数据,烧不完每道书脊里的针脚。他枯瘦的手指抚过书脊,那里有细密的针脚,针脚里藏着时间的茧,指尖划过时,像在读一段无人知晓的密码。

当晚,废弃社区活动中心的灯泡晃着昏黄的光,电线轻微地噼啪作响。

周晓雯把蜡纸往油印机上一按,油墨味呛得她皱鼻子,那气味浓烈而刺鼻,混着铁锈与松节油的气息:光藏着有什么用?

我发起找回爸妈行动时就知道,得让人撞上。她手腕上还戴着去年找父母时编的草绳,说话时草绳蹭过油印机滚轴,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某种隐秘的摩斯电码。

林晚帮她裁纸,指尖沾了蓝油墨,凉而黏腻,像触到了深海的水。

她们抄了早餐店玻璃上的字条:老顾客,你要的咸豆浆在第三格保温桶;誊了中学生夹在词典里的投稿:妈妈的手比计算器准,她数钱时,我数她的白头发;甚至拓了菜市场奶奶用粉笔写在冬瓜上的:小岚,这瓜留着你周末熬汤——那是林岚名字最后一次出现在非数字载体上。

三天后,林晚站在三中教学楼外的梧桐树下。

教室窗户透出暖黄的光,有个扎马尾的女生举着张卡片:我妈走前说,别信成绩单上的排名。教室里静得能听见风过树叶的响,接着是抽鼻子的声音,然后有人轻声问:能...能再读一遍吗?

周晓雯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书包夹层里还塞着半盒油墨,塑料盒边缘硌着她的肋骨。他们开始自己找了。林晚说。

周晓雯把最后一张卡片塞进《安徒生童话》的书缝,封面上的海的女儿被油墨染成了蓝色,像沉入深海的剪影。沉默不是终点。她指着书包夹层的封皮,那里用记号笔写着这句话,笔锋像把小剑,划破了夜的寂静。

当暮色如潮水般逐渐漫上来时,周晓雯突然毫无征兆地蹲下身去,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突兀,让一旁的林晚不禁心生好奇。

林晚顺着周晓雯的目光看去,只见公交站牌的玻璃框里,不知何时被人贴上了一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出自一个孩子稚嫩的手笔,上面写着:“爸爸,我今天没哭。”

“真奇怪啊。”周晓雯站起身来,嘴里嘟囔着,同时用手指轻轻蹭过书包带。那书包带的布料已经被某种油墨浸染,留下了一块深色的斑痕,就像被时间侵蚀的记忆,隐隐约约地透露出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昨天这里也有一张纸条,可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就不见了。”周晓雯似乎对这张纸条的出现和消失感到十分困惑,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书包往肩上提了提,试图掩盖那被油墨盒硌出的小包。

那个小包在书包的夹层里若隐若现,宛如一颗藏在身体里的秘密,不为人知,却又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揭开。

风又起了,它像一个调皮的孩子,肆意地吹着,卷着梧桐叶在空中飞舞。那些枯黄的叶子,仿佛失去了生命的舞者,在风中轻盈地跳跃着,然后缓缓地掠过两人的脚边。

叶片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是无数低语在传递着什么秘密。林晚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这沙沙声,思绪渐渐飘远。

她的目光落在了渐次亮起的路灯上,那昏黄的灯光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微弱,但却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突然,她想起了三天前树洞里的那块主板,想起了那些在夜色里说话的人。

那些声音,就像是被封印在旧书里、月票夹层里、教室窗户后的精灵,此刻正纷纷涌出来。它们像春天的草,顶开了冻土,努力地生长着,向着更深处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