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光河之下没人睡觉(1/2)

凌晨三点,市数据中心地下三层。

空气里混杂着铁锈、臭氧和血的腥甜味。

陈默又咳了一下,一小口温热的液体溅在满是油污的键盘上,他看都没看,只是用袖口胡乱一抹。

显示器上,绿色的数据瀑布疯狂刷新,接入请求像无穷无尽的蝗虫,从屏幕顶端倾泻而下,数字已经跳过了十七万。

每一条请求都伪装得天衣无缝,像一个普通用户试图连接“裂痕图书馆”,但其内里包裹的,是足以瞬间瘫痪核心协议的恶意代码。

他感觉肺部像个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三天不眠不休,只靠几罐高浓度能量饮料和止痛片硬撑,身体的零件已经开始罢工。

三天前,那个署名“lx”的加密包像一颗从天而降的陨石,砸进了他死水一般的生活。

那套去中心化托管架构的设计精妙得如同艺术品,而那句“别让光熄在第一个路口”,则像一句咒语,点燃了他早已熄灭的某些东西。

他本可以删除邮件,关掉电脑,继续当一个在数据中心混日子的网络维护员。

没人知道他是谁,没人会来找他。

但当他鬼使神差地激活了那套架构,并截获到第一条自发上传的录音时,他改变了主意。

那是一个小女孩压抑的哭声,混杂着电流的杂音,断断续续地说:“妈妈……妈妈走之前,还在给我讲故事……我快要不记得了……”

那一刻,陈默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他重启了十年前就被市政规划废弃的“静默回路”中继站,那些被遗忘在城市角落里的物理线路,成了他最安全的走廊。

他把自家那台老掉牙的路由器拆开,用锡焊枪和废旧零件将它改装成一个简易的信号塔,然后黑进了整栋居民楼的wi-fi管理后台,将邻居们或快或慢的网线,悄悄编织成一张覆盖三个街区的网状节点。

没有中心,就没有可以被一击致命的要害。

现在,他正用一台淘汰了不知多少年的服务器,艰难地模拟着分布式验证机制。

他的算法粗糙又笨拙,像一个挥舞着石斧的原始人,对抗着装备精良的正规军。

每分钟,他都要过滤掉上千条伪造的信息流,他的cpu占用率始终在百分之九十九上下徘徊。

他必须在自己的身体和这台老旧的服务器彻底崩溃前,为那些真实的声音,守住最后一条传输通道。

又一条经过验证的真实信息流被成功接入,屏幕上短暂地亮起一个标签:《一只猫的下午》。

陈默咧开嘴想笑,却牵动了肺部的伤口,引发了一阵更剧烈的咳嗽。

他死死盯着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敲得更快了。

同一时刻,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部走廊,苏婉清靠着冰冷的墙壁,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已经有些潮湿的手写便签。

便签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是那位听收音机的老人用尽最后力气写的。

昨夜,老人在一片安详中离世,护工小张说,他临终前最后一句话是:“把我的故事……留给下一个疼得睡不着的人。”

作为一名护士长,她本不该干涉这类“非医疗事务”。

她的职责是记录生命体征,执行医嘱,处理突发状况,而不是收集病人的遗言和故事。

可当她凌晨巡视,看到护工小张背着人,偷偷用手机录下老人弥留之际哼唱的那段模糊童谣,并笨拙地操作着上传到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图书馆”时,她没有出声阻止。

她只是默默地站了很久,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没有录下故事,却将自己过去一年的值班日志一页页用手机扫描下来,那些被隐藏在官方病历记录之下,充满了叹息、眼泪、和解与绝望的夜晚,被她整理成一个文件包,命名为《那些没被写进病历的夜晚》,上传了上去。

她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她觉得应该这么做。

清晨的例行查房,让她感到了一丝莫名的震动。

307病房那个因为车祸截肢,整日沉默不语的年轻人,床头多了一根用衣架和铜丝拧成的简陋天线,他的旧收音机正无声地亮着,频率指针稳定地停在一个从未有过的刻度上。

312病房,那个患了失语症的老太太,同样如此。

还有315病房……她一共发现了三台,都连着自制的天线,自动调频到了那个被病友们私下称为“裂痕频率”的地方。

她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关掉它们,并上报给院方。

这是规定。

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走过去,轻轻拉上了窗帘,恰好挡住了走廊尽头那个巡检摄像头的视角。

林晚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车轮碾过雨后湿滑的街道,溅起一片水花。

她身后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背包里,装着她四个小时的劳动成果——一盘刚刚转录好的磁带。

她没有回档案馆,直觉告诉她,那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

自从“涟漪”系统崩溃后,它的残余势力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开始疯狂清理所有可能泄露真相的渠道,而档案馆,正是首当其冲的目标。

她在地图上标注的旧书市场里,找到了一家挂着“即将拆迁”横幅的音像店。

店主是个戴着助听器的干瘦老头,靠在躺椅上打盹。

听说她要租用里面的录音棚,老头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咧开没几颗牙的嘴笑了:“嘿,这年头还有人玩磁带?稀客。行,五十块一天,电费另算,自己看着办。”

那间小小的录音棚里积满了灰尘,调音台的推子涩得像生了锈。

林晚花了整整四个小时,将背包里那盘从老师遗物中找到的磁带内容,小心翼翼地转录、降噪,然后输出为最原始的模拟信号。

她没有尝试联网,而是将信号接入了音像店里那台老旧的广播发射器。

这台机器功率极小,只能定向覆盖城西这片老旧的居民区,信号微弱得随时可能被大功率电器干扰。

但正因如此,它避开了城市里所有的数字监控节点,像一条在阴沟里潜行的小鱼,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既定的水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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