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灵魂的几何课（2/2）

她似乎明白，这痛苦是必要的，是清理伤口上的腐肉，是打碎旧骨骼以便重生。

她调试的节奏加快了。

音乐盒发出的不再只是单音，开始出现简短的双音和弦，甚至偶尔会有一小段极其古怪的、违背传统乐理的音程跳跃。

“叮…咚…嗡…”

对应的，雾都镜像上的光影变幻也进入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阶段。

巨大的光点阵列不再是局部响应，而是开始了整体性的、协同的演变。

白色的光点群勾勒出庞大而严谨的笛卡尔坐标网格；

蓝色的光点则在其上描绘出不断变换的黎曼曲面；

时而会有红色的光点突兀地亮起，如同奇点，撕裂平滑的网格，引发布满整个镜像的、涟漪般的拓扑变换。

这景象瑰丽、壮阔，充满了数学的极致美感，却也带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浩瀚感。

全球的观测者都目瞪口呆，他们看到了规律，看到了智能，却完全无法理解这规律背后的语言和目的。

而在医疗舱内，李皖承受的痛苦也达到了顶峰。

他的意识仿佛被丢进了一个高维度的搅拌机，各种几何形状——克莱因瓶、超立方体、七维球面——在他“眼前”疯狂旋转、穿插、投影。

无数抽象的数学符号——拉普拉斯算子、纤维丛联络、李群生成元——如同拥有实体，撞击、碾压着他的思维核心。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强行拉长、压扁、扭曲，被迫去体验和理解“平面”的无限可能，去感知“曲率”的内在含义，去触摸那些支撑着二维世界存在的、无形的“数学之弦”。

这过程是毁灭性的。

他过往对力量、对规则的理解，很多都在这种更底层、更本质的知识冲击下显得幼稚而可笑，如同沙堡般纷纷垮塌。

但，毁灭之后，并非虚无。

在极致的痛苦间隙，在那被强行开拓出的灵魂废墟上，一点点新的东西，开始如同星火般悄然萌发。

当索菲亚调试出一个极其和谐、仿佛蕴含着某种完美比例的音符组合时，剧烈的痛苦会骤然出现一个极其短暂的平息窗口。

就在那一瞬间，李皖破碎的感知仿佛被接入了一个全新的、无比清晰的频道。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灵魂“感知”到了雾都镜像上那浩瀚光点阵列的每一次闪烁、每一次重组。它们不再是无法理解的天书，而是一种……描述。

一种用光、用几何、用数学关系来进行的，关于一个世界内部结构、能量流动、乃至存在状态的……实时描述报告！

他甚至在那一刻，模糊地“听”到了那隐藏在光点闪烁背后的、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微弱而焦急的“呼唤”。

那呼唤与索菲亚音乐盒的旋律，以及他灵魂深处那枚【基源性时空规则碎片】，产生了强烈的、三方的共鸣。

痛苦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将这点短暂的清明淹没。

但种子已经播下。

索菲亚的指尖终于停了下来，她微微喘息着，额头上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长时间的专注和那种无形的“调谐”，对她而言也是巨大的消耗。

她看着病床上依旧昏迷、但眉头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死死紧锁的李皖，又看了看怀中温度渐渐恢复正常、纹路光泽内敛的音乐盒。

雾都镜像上的光点阵列，也仿佛耗尽了能量，闪烁的频率逐渐减慢，最终恢复了之前那种相对缓慢、规律的明灭状态，只是其构成的几何图案，与异变之前已有了微妙的不同。

医疗舱内的警报声渐渐平息，李皖的生命体征数据虽然依旧糟糕，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惊心动魄地剧烈波动，而是稳定在一个极其虚弱但不再继续恶化的水平。

索菲亚轻轻合上音乐盒的盖子，将它紧紧抱在怀里。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也不知道李皖哥哥能否承受住这种粗暴的“治疗”。

但她知道，那条连接两个世界的、无形的“线”，已经被她，用这古老的音乐盒和李皖哥哥痛苦的灵魂作为桥梁，成功地……接通了。

她低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对着昏迷的李皖，也对着那遥远的镜像，轻轻地说：

“他们……在教你。”

“很痛，对不对？”

“但是……请一定要学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