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青苔下的血痕(1/2)

冰冷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令人窒息的湿冷。李皖猛地睁开眼,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了特应组配发的恒温作战服,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没有熟悉的基地合金墙壁,没有仪器的嗡鸣。

他正躺在一片滑腻、覆盖着厚厚青苔的冰冷石板上。

空气沉重得能拧出水来,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浓烈的草木腐朽气息、淤泥的腥臊、某种廉价线香的甜腻,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被湿气死死压住的、令人反胃的铁锈味。

他迅速翻身坐起,动作牵扯到尚未完全愈合的肋骨,带来一阵钝痛,但此刻已顾不上了。指尖的【异感】天赋如同被惊醒的毒蛇,传来一阵阵清晰而持续的麻痒刺痛,强度远超在基地时的任何一次训练预警。

他环顾四周。

天空是令人压抑的铅灰色,低垂的乌云仿佛触手可及,沉甸甸地压在头顶,酝酿着一场似乎永远不会落下的雨。

目之所及,是鳞次栉比的青黑色屋瓦,古老的木结构房屋依山而建,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被浓雾封锁的山峦轮廓。

脚下的石板路湿漉漉的,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的苔藓,踩上去软滑得让人心惊。狭窄的巷道两旁,斑驳的土墙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藤蔓,一些枯死的藤条如同干瘪的手臂垂落下来。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鸡鸣犬吠,没有人声鼎沸,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单调得令人心头发慌的流水声,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缓慢喘息。

整个镇子仿佛被浸泡在湿冷的福尔马林液里,凝固了时间,散发着一种沉入骨髓的衰败与诡异。

“潭镇……” 李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手腕上特制的加密通讯器屏幕一片死寂的灰色,右上角一个红色的叉号刺眼地亮着——信号被彻底屏蔽。他尝试呼叫“方舟”,回应他的只有沙沙的电流噪音。

规则怪谈的副本,开始了。

而且这一次,他被直接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异世界角落。

他深吸一口湿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指尖的灼痛感稳定在一个较高的水平,如同持续的低烧,提醒他无处不在的恶意。但暂时没有明确的、指向性的威胁源。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从巷口传来。

李皖瞬间绷紧神经,身体无声地贴向冰冷的墙壁阴影中,【噬光】匕首悄然滑入掌心,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镇定。

一个身影出现在巷口。

那是一个老妪。

穿着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靛蓝色土布衣裳,身形佝偻得厉害,仿佛被生活的重担压弯了脊梁。

她挎着一个破旧的竹篮,里面装着几把蔫黄的野菜。她低着头,花白的头发挽成一个稀疏的发髻,脚步蹒跚,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青苔上,发出微弱的“噗叽”声。

她似乎没有发现李皖,只是自顾自地走着,嘴里用一种极低、含混不清的调子哼着什么,断断续续,不成曲调,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呓语。

李皖屏住呼吸,【异感】天赋全开。

老妪身上传来的恶意很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异常浑浊。

那恶意并非指向他,更像是一种弥漫在她周身的、如同陈年污垢般洗刷不掉的……悲苦与麻木。

就在老妪即将走过巷口时,她浑浊的眼睛似乎无意间朝李皖藏身的阴影瞥了一眼。

那眼神空洞,没有聚焦,却让李皖心头猛地一跳。

那不是好奇,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死物的漠然。

老妪的视线没有停留,蹒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另一条更狭窄、更阴暗的巷道里。那不成调的哼唱声也随之远去,最终被无处不在的寂静吞没。

李皖缓缓吐出一口气,背心已被冷汗浸湿。

这老妪本身或许威胁不大,但她身上那种被绝望浸透的麻木感,比直接的恶意更让人心悸。这潭镇,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表面死寂,底下却涌动着难以言说的黑暗。

他必须找到规则。

在这里,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致命。

他小心翼翼地走出阴影,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湿漉漉的墙壁。很快,在巷口转角处,一面相对完整的土墙上,他发现了目标。

那是一块嵌入墙体的、边缘长满苔藓的黑色石板。

上面用锋利的刻刀,刻着几行繁体字迹,笔画深深嵌入石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气息:

《潭镇入镇须知》

规则一:入镇即客,客随主便。日落之后,闭户熄灯,非请勿动,非唤勿应。

规则二:镇中供奉水神娘娘,神像庄严,不可直视,不可亵渎,不可妄议。违者必遭神罚。

规则三:潭水幽幽,深不见底。莫近水边,莫问沉浮。若见水中倒影有异,速离水畔,闭目默诵“娘娘慈悲”三遍。

规则四:镇中青石板路,乃先人骨血铺就。行走其上,心怀敬畏,勿踏苔藓过甚,亦勿清除过净。

规则五:……(后半部分被大片深褐色、如同干涸血迹的污渍彻底覆盖,无法辨认。)

李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片覆盖了关键信息的污渍上。

又是这样!如同星光影城的规则七,如同补课日里被掩盖的线索!这潭镇的规则,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不祥的血色阴影。

指尖的灼痛感在阅读规则时并未加剧,反而有了一丝微妙的指向性变化。当他目光扫过“水神娘娘”、“水中倒影”、“青石板路”等字眼时,麻痒感似乎更清晰了些,如同黑暗中无形的指针在轻微摆动。

“骨血铺就……”

李皖低头看向脚下湿滑、覆盖着厚厚苔藓的石板路,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那若有若无的铁锈味,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他用脚尖轻轻拨开一小片苔藓,露出的石板缝隙里,是一种深褐近黑的色泽,与周围石板的青灰色截然不同。

他立刻移开脚,苔藓重新覆盖上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但【异感】指尖的麻痒却微微跳动了一下,指向地面,又迅速恢复。

这路,有问题。

天色愈发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似乎又压低了几分。根据规则一,日落之后将极度危险。他必须在天黑前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沿着湿滑的石板路小心前行,【异感】如同无形的雷达,警惕地扫描着四周。

房屋大多门窗紧闭,偶尔能看到窗棂后一闪而过的、窥探的阴影,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漠与警惕。整个镇子像一座巨大的坟墓,而他这个闯入者,是唯一的活物。

终于,在一条相对宽阔些的主街(如果这狭窄得仅容两人并行的巷子也能称为主街的话)尽头,他看到了一栋两层高的木楼。

楼体歪斜得厉害,仿佛随时会倒塌,腐朽的木头上刷着早已剥落的红漆。一块同样腐朽的木质招牌斜斜地挂在门楣上,上面用模糊不清的墨迹写着两个字——“客来”。

这应该就是旅馆了。

李皖走到门前。门板厚重,布满虫蛀的孔洞,门环是两个锈迹斑斑的铜环。他注意到门框旁边同样嵌着一块稍小的黑色石板:

《客来栈入住规约》

规则一:戌时(19:00)闭门落锁,卯时(5:00)开门迎客。闭门期间,无论门外有何声响,不得开门,不得窥视,不得应答。

规则二:入住房号由掌柜指定,不得自行挑选,不得更换。

规则三:房内铜镜,只可正衣冠,不可久视,入夜后需以红布覆盖。

规则四:若夜半闻楼梯脚步声,且停留于你门前,屏息静待,脚步声自会离去。若闻敲门声……(字迹在此变得模糊扭曲,如同被水浸过,无法辨认后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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