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青苔下的血痕(2/2)
规则五:天明离店,结算房资。本店只收……(同样被污渍覆盖)
又是被污损的规则!关键信息被刻意抹去!
李皖心头沉甸甸的。他抬头看了看愈发昏暗的天色,不再犹豫,抬手敲响了那对锈蚀的铜环。
“笃……笃笃……”
敲门声在死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惊扰了沉睡的亡灵。
门内沉寂了片刻。
“吱呀——”
令人牙酸的、仿佛腐朽了百年的摩擦声响起。厚重的木门被拉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张脸出现在门缝的阴影里。
那是一个干瘦得像枯树枝般的老头,脸上的皱纹深得能夹死苍蝇,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几乎看不到眼白,如同两颗蒙尘的玻璃球。
他穿着一件同样油腻发亮的靛蓝色褂子,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陈年木头、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劣质烟草混合着草药的味道。
他上下打量着李皖,眼神冷漠,没有任何欢迎的意思,只有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的警惕。
“住店?”
老头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木头。
“是。”
李皖点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老头没再说话,只是把门缝开大了一点,侧过身,示意他进去。
李皖迈步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阴冷气息扑面而来。门内是一个光线极其昏暗的厅堂,只有柜台上一盏油豆大小的油灯散发着昏黄摇曳的光芒,勉强照亮巴掌大的地方。
厅堂里摆着几张缺胳膊少腿的桌椅,角落里堆着杂物,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人使用了。
“牌子。”
老头走到柜台后,从抽屉里摸出一个木盒,里面是几块用麻绳穿着的、刻着数字的粗糙木牌。他枯瘦的手指在木牌上拨弄着,发出“咔哒咔哒”的轻响。
李皖注意到,在油灯昏黄的光晕边缘,柜台旁边那面墙壁的阴影里,似乎……供奉着什么。
那是一个小小的、黑漆漆的神龛。神龛里隐约可见一尊尺许高的塑像,但光线太暗,又被一层厚厚的灰尘和蛛网覆盖,完全看不清形貌。
神龛前没有香炉供品,只有一小滩早已干涸发黑的、类似烛泪的痕迹。
【规则二:镇中供奉水神娘娘,神像庄严,不可直视,不可亵渎,不可妄议。违者必遭神罚。】
李皖立刻移开目光,将视线牢牢锁定在掌柜那双正在拨弄木牌的枯手上。
“二楼,丙字房。”
老头终于挑出了一块刻着“丙”字的木牌,随意地丢在柜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戌时闭门,卯时开门。过时不候。房钱……明天再说。”他的声音平板无波,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李皖拿起那块冰凉、带着木头腐朽气味的木牌,入手沉甸甸的。
“请问……”
“楼梯在那边。”
老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厅堂侧面一道同样腐朽、黑黢黢的木楼梯,然后便低下头,用一块油腻的抹布开始擦拭那本就不存在的柜台灰尘,仿佛李皖已经不存在了。
指尖的灼痛感轻微地跳动了一下,源头指向那个黑暗的神龛方向。
李皖不再多问,握紧木牌,朝着那道仿佛通往地狱深处的楼梯走去。
楼梯踩上去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步都伴随着木头扭曲的“嘎吱”声,灰尘簌簌落下。楼梯的尽头是一条更加昏暗的走廊,两侧是几扇紧闭的、同样破败的房门,门牌上模糊地写着“甲”、“乙”、“丙”、“丁”……
丙字房在走廊最深处。
推开同样吱呀作响的房门,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霉味和尘土味呛得李皖咳嗽起来。
房间极小,只有一张硬板床(铺着发霉发硬的草席),一张摇摇欲坠的木桌,一把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凳子,以及……一面挂在斑驳墙壁上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椭圆形铜镜。
铜镜!
李皖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镜面早已氧化得模糊不清,只能映照出一个扭曲变形的、昏暗的人影轮廓。
【规则三:房内铜镜,只可正衣冠,不可久视,入夜后需以红布覆盖。】
他迅速扫视房间,在床脚发现了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同样落满灰尘的暗红色粗布。
这应该就是用来覆盖铜镜的红布了。
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已经彻底暗沉下来,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正从狭窄的窗口一点点吞噬进来。远处传来几声沉闷的更梆声——戌时到了。
“砰!”
楼下传来沉重的关门声和落锁的“咔嚓”声,紧接着是门闩插上的摩擦声。
客来栈,闭门了。
死寂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客栈,也淹没了李皖所在的这间小小的丙字房。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绝对的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他将那块暗红色的粗布抖开,一股陈年的灰尘味弥漫开来。他走到铜镜前,准备按照规则将其覆盖。
就在红布即将盖住镜面的瞬间,李皖的动作顿住了。
透过模糊的铜镜,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似乎看到镜中自己扭曲的倒影身后……那扇紧闭的、腐朽的木门门缝下……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滑了进来?
那是一片极其稀薄的、如同流动的墨汁般的……阴影。它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蔓延着,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感。
指尖的灼痛感,在阴影出现的刹那,陡然飙升!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下!
李皖猛地回头!
房门紧闭,门缝下空空如也。
地上只有厚厚的灰尘。
仿佛刚才镜中一瞥,只是光线昏暗造成的错觉。
但他知道,不是错觉。
【残响】天赋,在他高度紧张的精神状态下,第一次被被动地、微弱地触发了。指尖除了灼痛,还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充满怨恨的……“触感”。
如同触摸到了深潭底部的淤泥,里面混杂着破碎的陶片和……腐朽的骨头。
潭镇的第一个夜晚,才刚刚开始。
门外,走廊深处,似乎传来了极其轻微、缓慢的……拖沓声?
像是湿透的麻袋,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被一点点地……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