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旧绣绷上的新线(2/2)

最后一封信没有写完,只写了一半:“溪儿,娘好像等不到你长大了,咳嗽越来越重,大夫说……但娘不后悔,能陪着你这几年,已经是老天待娘不薄。那些草药种子,娘藏在了……”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字的墨点晕开,像是一滴凝固的泪。

林风把信纸按原样折好,放进匣子里,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苏清月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有说话。石室里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火把的光芒映在林风通红的眼眶里,闪闪烁烁。

他忽然拿起那件蓝布衫,凑近鼻尖,似乎还能闻到淡淡的皂角香和草药味。衫子的领口处绣着个极小的“溪”字,用的是跟平安符上一样的暗纹绣,不仔细看,只会以为是布料的纹理。

“她总说我体质弱,”林风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小时候我总嫌药苦,她就把药熬得浓浓的,再偷偷在碗底藏块冰糖;我学剑摔了跤,她一边骂我不小心,一边用最好的草药给我敷伤口……”

苏清月拿起那本医书,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用红笔圈出了几种草药:“你看,这些都是温补的,适合体质弱的人长期服用,她连这个都替你想到了。”

林风合上匣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我们回去吧。”他声音沙哑地说。

走出石室,阳光刺眼。冰蛟迎上来,用脑袋蹭着他的胳膊,像是在安慰。林风摸了摸它的头,忽然笑了,带着泪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清亮:“走,我们回家种草药。”

回到木屋,林风找出锄头,在院子里开垦出一小块地。苏清月帮着翻土,冰蛟则用爪子把医书里提到的草药种子一颗颗扒出来,放在旁边的竹篮里。

“这颗是防风,能治风寒头痛。”林风拿起一颗种子,像是在对苏清月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娘说我小时候总感冒,得多种点。”

“这个是甘草,”苏清月捡起另一颗,笑着说,“能调味,以后煎药就不用偷偷放冰糖了。”

冰蛟叼来水壶,往翻好的土里浇水,水珠溅起,落在两人的裤脚和鞋面上,冰凉却清爽。

林风把种子一颗颗埋进土里,动作虔诚而认真。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他忽然觉得,母亲从未离开过。她的爱藏在绣品里,藏在信里,藏在草药种子里,藏在他长大的每一个瞬间里。

傍晚时分,最后一颗种子被埋好,林风把那半块平安符重新绷在绣绷上,拿起绣花针,穿上朱砂红的线。

“以前总觉得这平安符没绣完是遗憾,”他一针一线地绣着,针脚果然放得松了些,“现在才明白,娘是想让我自己绣完它,告诉她,我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能平安活下去。”

苏清月坐在旁边,看着他认真的侧脸,火光映在他眼里,像是落了星子。她忽然觉得,所谓的圆满,未必是一路顺遂,而是带着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牵挂,把日子一针一线地,绣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窗外的雪渐渐停了,露出一弯新月,温柔地照着院子里的那片新翻的土地,也照着屋里灯下,那个完成母亲未竟之作的年轻人。有些告别,其实是另一种形式的重逢,就像这些埋下的种子,终会在春天破土而出,长成最坚韧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