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白衣女子(2/2)

县令批阅的手微微一顿,并未抬头,只从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师爷心领神会,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东翁,依小人愚见,此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拖延日久,恐生变故,徒惹流言。那陈宇一介流民,无根无基,纵有些许小聪明,亦难成气候。而望江楼乃本县纳税大户,李掌柜又如此‘明事理’……不如明日便升堂审理,依律杖责、罚没,小惩大诫,既维护了律法尊严,也…全了李掌柜一番心意。至于流民生计,日后或可由官府另行安抚,亦显东翁仁德。”

县令沉默片刻,将手中朱笔搁下,缓缓抬眼,目光深邃地看了师爷一眼,淡淡道:“既如此,便依你所言,明日巳时升堂。”

语气平淡,却已是默许了师爷倾向望江楼的建议。对他而言,用一个无足轻重的流民,换得一方豪商的“心意”和表面的律法公正,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师爷心中暗喜,连忙躬身:“东翁明鉴!小人这便去安排。” 说罢,恭敬地退出了书房。

然而,师爷刚退出不久,一名心腹长随便匆匆入内,在县令耳边低语了几句。县令眉头微蹙,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与凝重,沉吟道:“带她到偏厅等候。”

偏厅之内,烛光摇曳。一位身着白衣、面覆轻纱的女子静立其中,气质清冷,正是醉仙楼雅间的那位。她身后半步,垂手侍立着那位青衣丫鬟。

县令步入偏厅,目光扫过二人,心中惊疑不定。那白衣女子并未言语,只是微微侧首示意。身后的青衣丫鬟会意,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物,动作轻缓却不容置疑地置于身旁茶几之上。

那令牌非金非铁,入手温润,却透着一种沉甸甸的质感。令牌边缘镌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中间并非寻常官印,而是一个古朴的篆字,笔画遒劲,隐隐透出久远的气息。最特别的,是令牌一角镶嵌着一枚小小的、色泽深沉的墨玉,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那玉的成色与雕工,绝非寻常富贵人家所能拥有。

县令的目光落在令牌之上,瞳孔便是骤然一缩。

他身为进士出身,又在官场沉浮多年,见识过不少州府乃至省城的关防印信,却从未见过样式如此独特、威仪内蕴的令牌。那墨玉,那篆字,尤其是那种超越品级、直指某种更高权柄的独特气韵,让他瞬间想起多年前在京城候缺时...

他快步上前,几乎是屏住呼吸,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令牌,指尖触到那温润又冰凉的材质时,心中再无怀疑。这绝非伪造,也绝非寻常官凭。

他额角微微见汗,再抬头看向那静立不语、面纱遮容的白衣女子时,语气已不自觉地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恭敬,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恕下官眼拙,不知尊驾莅临,有失远迎,万望海涵。” 他深深一揖,“不知……阁下有何吩咐?”

白衣女子依旧沉默,目光平静。她身后的青衣丫鬟上前半步,声音清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县令大人,我家小姐听闻,近日官府羁押了一名私自酿酒的流民。小姐对此案颇有几分关切,特来一问,不知大人定于何时升堂审理?届时,小姐欲亲临堂下,静观其审。”

县令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连忙躬身答道:“回禀尊驾,此案……已定于明日巳时升堂审理。尊驾欲要旁听,乃下官之荣幸,岂有不准之理?下官定当妥善安排,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话语恭敬,心中却是惊疑不定,犹如翻江倒海。这陈宇不过一介流民,其酿造的私酒虽有些名堂,又如何能惊动这等人物亲自过问?

他不敢再多想,只是将姿态放得更低,目光飞快地扫过女子面上的轻纱,心念电转间已有了计较:明日升堂,下官会在大堂侧首设一座屏风,届时备好清茶静候,恭迎尊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