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光义发难,奏议更迭(1/2)
寅时三刻,曹府。
窗棂外还是墨染般沉沉的夜,寝殿内却已亮起了温暖的烛光。曹彬轻轻移开永宁公主刘姝搭在他胸前的手臂,那手臂莹白如玉,在锦被间泛着温润的光泽。动作已是极尽轻柔,刘姝还是嘤咛一声,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蒙地睁开眼。
“什么时辰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慵懒如春日暖阳下的猫儿。
“还早,你再睡会儿。”曹彬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低声道。新婚燕尔,缱绻方浓,即便是他这般心志坚毅之人,也难免贪恋这芙蓉帐暖的温柔。
刘姝却挣扎着要起身:“我服侍夫君更衣。”
“不必,”曹彬按住她肩头,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有下人在。你好好休息。”他看着她重新阖上眼,呼吸变得均匀绵长,这才披衣下床。
推开房门,初春凌晨凛冽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为之一振。抬头望去,残月如钩,星子疏淡,偌大的汴京城还沉浸在最后的梦境里。然而,属于他曹彬的“战场”,却即将在皇城那座巍峨的大庆殿内拉开序幕。
“蜜月总是短暂的,”曹彬心中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整理着枢密副使繁复而庄重的紫色朝服,“朝会,总是要上的。”
辰时正刻,东京开封府,皇城大庆殿。
初升的日光奋力穿透薄云,带着几分暖意,却似乎难以完全驱散这殿宇深处的森严寒气。光影透过高窗,切割出明暗交织的廓落,静静流淌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文武百官,依品秩鹄立,绛紫绯青的朝服如同色块分明的织锦,无声地铺满了御道两旁。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檀香、新墨与官服浆洗后混合的独特气味,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个人的感官。
与往日不同,今日那象征着九五至尊的龙椅上,端坐着年仅十二岁的小皇帝刘承佑。他身形单薄,努力挺直腰板,试图维持天子的威仪,但那略显茫然的眼神和微微抿紧的嘴唇,暴露了他内心的无措与紧张。真正的权力核心,毫无疑问,是龙椅之侧那座威仪棣棣的蟠蛟金座。端坐其上的男子,并未身着帝王专属的赭黄龙袍,仅是一品王爵的玄衣纁裳,冕旒垂落,恰到好处地遮住了部分额角,却遮不住那双开阖之间自有睥睨之意的虎目。他身形魁伟,即使安坐,也如渊渟岳峙,正是权倾朝野,以宋王、大将军、枢密使总摄天下军政的——赵匡胤。
御座之侧,垂着一道珠帘,太后象征性地坐在其后,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小皇帝偶尔瞥去的、带着依赖与敬畏的眼神,都牢牢聚焦在那蟠蛟金座之上。
“有本早奏,无事退朝——”内侍那特有的、尖细而悠长的唱喏声,如同投入古潭的石子,在大殿高阔的穹顶下碰撞、回荡,打破了这令人屏息的寂静。
例行公事的政务开始奏报,某某州府春耕情况,某某河道疏浚进展,某某边镇粮草储备……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有些空洞。首相赵普垂眸静听,面容清癯,看不出喜怒;次相薛居正偶尔补充几句,语气温文;知枢密院事石守信似乎对这些琐碎政务不甚耐烦,目光炯炯,带着武人特有的锐利;三司使楚昭辅则听得格外认真,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掐算,任何涉及钱粮的数字都能牵动他的神经。
曹彬立于武官班列前端,身姿挺拔如松。他面色沉静,目光平视前方,仿佛在认真聆听,又仿佛神游物外。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那根弦正微微绷紧。晋王赵光义今日异常沉默,这不符合他过往的行事风格。风暴来临前,往往是最为平静的。
果然,就在日常政务奏报完毕,殿中出现了短暂空隙,内侍即将再次唱喏宣布退朝的那一刻——
文官班列中,一位身着亲王常服,气度沉凝的中年贵胄,手持象牙笏板,稳步出班。他的动作不疾不徐,却瞬间攫取了大殿内所有的注意力。
正是权知开封府事、晋王赵光义。
“臣,赵光义,有本奏。”他声音洪亮,字正腔圆,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瞬间,大殿内真正变得落针可闻。连小皇帝刘承佑都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好奇地望向这位晋王。垂帘后的太后似乎也微微动了一下。百官更是屏住了呼吸,谁都知道,这位晋王殿下轻易不在朝会上长篇大论,一旦他郑重其事地出班陈奏,必有风雷随之而起。
蟠蛟金座上的赵匡胤目光平静地扫过自己的弟弟,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淡淡道:“晋王有何事奏?”
曹彬眼眸微垂,心中那根弦彻底绷紧。新婚的温存尚未从血脉中完全褪去,但他深知,这朝堂之上的风雨,从不因个人的悲喜而有片刻停歇。该来的,终究来了。
赵光义直起身,先是向御座上的小皇帝和赵匡胤分别行了礼,姿态无可挑剔。他朗声道:“启奏陛下,大将军。臣今日所奏,乃关乎我朝西南屏障,天府重地——西川路之吏治革新事!”
他开门见山,直接将议题拔高到国家战略层面。
“西川之地,自去岁王师平定孟昶伪蜀,曹枢相紧接着戡平全师雄之乱,并善后安民以来,政令渐通,秩序初复,此皆陛下、大将军运筹帷幄,曹枢相及前方将士浴血奋战之功,臣等皆感佩于心,天下共睹!”他先是高度肯定了平定西川的功绩,将曹彬和前线将士褒扬了一番,姿态做得十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