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父子夜谈,警语深藏(2/2)

曹珝皱起眉,此刻听得心惊:“赵大人权力这么大,宋王就放任他独掌文臣集团?不怕他有异心吗?”

“这就是宋王的高明之处,也是他的无奈。”曹彬叹了口气,现代历史里帝王制衡臣子的套路此刻无比清晰,“赵普确实能办事,当年平定叛乱,稳定物价,都是他的功劳,宋王要用他来稳住朝政。可功高震主的道理,宋王比谁都清楚,所以才特意把年轻的晋王党卢多逊提拔上来做参知政事,就是要分赵普的权。”他想起今日卢多逊临走时的示好,冷笑一声,“你们今日也见了卢多逊,他句句不离晋王,看似是替晋王造势,实则是在向宋王表忠心——他就是宋王架在赵普脖子上的一把刀,专门挑赵普的错处,牵制赵普的势力。上次赵普想提拔自己的门生做开封府推官,赵光义碍于身份不便反对,就是卢多逊在朝堂上反驳,说那人资历不够,最后宋王采纳了卢多逊的意见,这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说到晋王,曹彬的语气骤然凝重,连眼神都冷了几分,抬手示意两个儿子靠近些:“文臣的争斗还只是朝堂上的笔墨官司,更要当心的,是开封府尹晋王赵光义。你们切莫被他‘皇弟’的身份、‘贤明’的名声迷惑,此人阴鸷得很,手段比赵普狠辣十倍。表面上他是宋王之下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手握京畿兵权,开封府内都归他管,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宋王对他早已心存忌惮,只是碍于兄弟情面,没把话说破罢了。”

曹璨身子一僵,座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脸色瞬间变了:“父亲这话……可有凭据?”

“凭据就在宋王的子嗣身上,就在朝堂的人事变动里。”曹彬压低声音,几乎是贴在茶案上说话,生怕被外头的人听见,“晋王虽名义上是大将军继承人,但宋王的几个儿子,德昭、德芳,如今都已十岁出头,宋王特意请了大儒教他们读书,又让军中老将带他们熟悉军务,这是在培养什么?若宋王真属意晋王,何必费这么大功夫培养皇子?不过是留着后手,怕晋王势力太大,将来难以掌控罢了。”他顿了顿,“上个月晋王举荐自己的亲信心腹掌管京营的宿卫,宋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应下了,转头就以‘西北军情紧急’为由,把那人调去了延州守边关,远离了京畿。这明着是提拔,实则是削权,这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这番话像一道惊雷,炸得兄弟二人脸色彻底变了。但曹彬并不准备给两个便宜儿子太多思考的时间。

“卢多逊的态度并不是真想拉拢,更多是在试探。”曹彬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书架上的《汉书》,想起现代历史课上学的“中立生存法则”,语气里带着几分疲惫却异常坚定,“咱们曹家如今的位置,是整个棋局里最凶险的那颗棋子。太后想借咱们固位,把咱们绑在汉室战车上;宋王想借咱们制衡文臣、稳住军权;晋王想拉咱们壮势,增加与皇子争位的筹码;赵普也想把咱们拉进他的圈子,对抗卢多逊和晋王。各方势力都想把咱们当枪使,可咱们一旦站错队,等将来局势有变,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当年韩信功高震主,却选错了阵营,最后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你们要记牢这个教训。”

他猛地坐直身子,目光如炬地看向曹璨,语气格外郑重,每个字都像砸在石上:“你作为我曹彬的长子,是咱们曹家最显眼的软肋,也最容易被人拉拢。切记守好本分。将来正式出仕了,同僚们饮酒议事,你只管低头吃菜,只听不说,若是有人逼你表态,逼得太急了就说‘家父教导,朝堂之事非我一小吏可置喙’。”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你守好‘不结党、不议政’这一条,就能保自身无虞,也保咱们曹家无虞。”

转而看向曹珝,他放缓了些语气:“你跟我在军中,也要注意,军中并不是铁板一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心隔墙有耳。”

曹璨、曹珝齐齐点头,额角已渗出细汗。他们此刻才明白,父亲让他们称公主为“殿下”而非“母亲”,让他们约束仆役辅佐公主掌家,从来都不是简单的避嫌,而是在向太后表忠心,向宋王示安分。

“至于公主那边,”曹彬补充道,“她年幼失怙,深宫长大,未必不懂这其中的利害。你们待她恭敬即可,不必刻意亲近,也不可疏慢。内宅和睦,外人就抓不到咱们的把柄,这才是给宋王和太后最稳妥的交代。”

窗外寒风卷着残雪拍打窗棂,书房内的炭火却仿佛骤然失了温度。曹璨攥紧拳头:“父亲,孩儿明白了——咱们曹家要做的,就是不偏不倚,只忠于宋王,只守好本分。”

曹彬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又添了句现代思维的告诫:“更要记住,枪打出头鸟。宋王要的是能办事又不惹事的忠臣,不是风头盖过他的功臣。咱们今日的荣华,是靠战功挣来的,不是靠联姻换来的。守住这份谨慎,才能保得住曹家的香火。”

兄弟二人起身行礼,身影在炭火光中格外挺拔。他们走出书房时,才发现夜色已深,开封城的万家灯火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薛国公府的方向。而书房内,曹彬看着茶盏中沉底的茶叶,心中暗叹:这朝堂的权力游戏,无比凶险,胜者生败者亡,唯有如履薄冰,方能行稳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