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灌口围歼,肃清余孽(1/2)

时值深秋,蜀中的天空却仿佛被战火点燃,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赤红。全师雄在断魂崖束手就擒的消息,如同最后一片落下的巨石,在已经波澜起伏的西川大地上激起了最后的涟漪。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尽管叛军首领被俘,主力和老巢绵州也已易主,但在西川各地,尤其是靠近山区和偏远州县,仍有几股规模不等的叛军残部在负隅顽抗。他们或是全师雄的死忠,企图为其复仇;或是趁乱起事的土匪豪强,浑水摸鱼;或是消息闭塞、尚不知大势已去的散兵游勇,依着惯性继续作乱。其中,最大的一股,盘踞在灌口。

灌口,地处岷江出山口,扼守成都平原西陲,不仅是水陆交通要冲,更是都江堰水利工程所在,堪称西川命脉之一。此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得益于都江堰的滋养,物产相对丰饶,存粮充足。聚集于此的叛军残部约有七八千之众,由全师雄的族侄全继业和原蜀军旧将、以悍勇暴烈着称的吕泽共同统领。这两人,一个年轻气盛,怀着为族叔复仇的执念;一个桀骜不驯,不甘就此失败,还做着割据一方的美梦。他们凭借灌口的险要地形和存粮,修缮加固原有的关隘和城防,裹挟部分当地百姓,打出“为全公复仇”、“蜀人自治”的旗号,企图做最后的困兽之斗,幻想能凭借天险与朝廷周旋,甚至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消息传到刚刚进驻绵州、正忙于处理繁重善后事宜、稳定人心的曹彬手中。绵州城内,虽已易帜,但战争的创伤随处可见,安抚降官、整编降卒、清点府库、恢复秩序,千头万绪,无一不耗心费力。然而,接到灌口军情后,曹彬立刻将绵州政务暂交崔彦等人,将全部精力转回军事。

节堂内,气氛凝重。墙上悬挂的巨幅西川舆图上,代表叛军残余的红色标记虽已稀疏,但灌口那个点却显得格外刺眼。

“太保,灌口叛军不过疥癣之疾,如今主公已被擒,大局已定,何不容其稍缓时日,待我军休整完毕,再行征剿不迟。”一位略显疲惫的将领谨慎地提出建议。

曹彬立于图前,缓缓摇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在场诸将:“诸位,切不可有此懈怠之心!”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在堂内回荡,“灌口,非寻常之地。它扼守成都西门户,更是都江堰水利枢纽所在,关乎西川百万生灵之灌溉生计,堪称蜀中之胆!此地绝不容有失,更不能长期沦为匪类巢穴,遗祸地方!”

他走到沙盘前,指着灌口及其周边精细的地形模型,继续分析:“全继业、吕泽,虽是釜底游鱼,困兽犹斗,但其据天险而守,拥粮秣之资,若我军强攻硬打,一来,叛军必做困兽之斗,我军难免伤亡;二来,战火若波及都江堰,毁坏这千年水利工程,我等都将成为千古罪人!此战,不仅要打,要以雷霆之势速战速决,更要力求全歼,不使一人漏网,以彻底震慑西川所有心怀异志之徒!而且,必须智取,不能强攻!”

众将闻言,神色皆肃然。曹彬的考量,显然比他们更为深远。

曹彬凝视着沙盘上灌口西面那片连绵起伏的山丘和蜿蜒的谷道,一个“围三阙一,引蛇出洞,而后于运动中歼之”的作战计划,在他脑中迅速清晰、完善起来。他要利用叛军困守孤地、外无援兵、内部恐慌、又心存侥幸渴望生路的复杂心理,巧妙地将其诱出相对坚固的防御工事,在更利于己方发挥的野外予以毁灭性打击。

详细的作战部署随即从曹彬口中一条条清晰下达:

“李处耘将军!”

“末将在!”李处耘慨然出列。

“命你率一万五千步卒,多备旌旗、锣鼓、号角,并携带部分攻城器械,从东、北、南三个方向,大张旗鼓向灌口推进,做出三面合围之态势!”曹彬手指沙盘,划定进军路线,“记住,围而不紧,攻而不猛!首要任务是虚张声势,施加压力,制造恐慌,疲惫其军心。尤其注意,要在西面‘无意中’暴露出防御薄弱之态,留出一个明显的缺口。这个缺口,要像是我们兵力不足导致的疏忽,而不是故意为之的陷阱。要让叛军觉得,西面是他们唯一的生路,但又不能让他们觉得这生路来得太容易,要让他们在绝望中看到一丝需要拼命才能抓住的希望!”

“末将明白!定让叛军感觉有机可乘,却又心惊胆战!”李处耘心领神会,这心理战的把握需要极高的火候。

“刘光义将军!”

“末将在!”刘光义早已跃跃欲试。

“命你率领麾下最精锐的八千步骑,其中骑兵不少于三千,人人配双马,携带强弓硬弩及部分火器(如火箭、火药包),全军偃旗息鼓,秘密迂回!”曹彬的手指从灌口向西,划过一道弧线,最终重重地点在一个名为“黑石峪”的山谷上,“你的目标是这里——黑石峪!此地距灌口二十里,是叛军若向西突围,前往岷江上游山区的必经之路。谷道长约三里,狭窄处仅容数骑并行,两侧山高林密,坡陡崖悬,乃是天设的伏击绝地!”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刘光义:“你部务必克服困难,准时抵达,借助夜色和林木掩护,秘密埋伏于山谷两侧高地。你的任务,就是像一把最致命的铁钳,待叛军主力完全进入山谷,听我号炮为令,立刻封死谷口,然后从两侧山头,居高临下,万箭齐发,滚木礌石俱下,全力攻击!务必全歼入谷之敌,不得使一人走脱!此战之关键,在于隐蔽和突然,在于一击必杀!”

“太保放心!末将就是爬,也要把兵准时带到黑石峪!定让那山谷,成为叛军的修罗场,葬身地!”刘光义眼中闪烁着兴奋而残忍的光芒,立下军令状。

“此外,”曹彬又看向几名以机敏着称的偏将和“忠顺营”统领,“派出多支小股精锐,由熟悉灌口周边地形的‘忠顺营’士卒引导,携带锣鼓号角,渗透至灌口外围,封锁所有可能的小道,肃清叛军斥候。同时,在叛军可能听到的范围内,散布消息——‘王师已合围,水泄不通’、‘唯有西面兵力薄弱,或可一试’、‘投降免死,携械有功;顽抗到底,城破屠戮’!进一步扰乱其军心,引导其向预设的伏击圈移动!”

“得令!”

一道道命令,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啮合转动。庞大的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李处耘率领的“疑兵”浩浩荡荡出发,旌旗招展,鼓噪声震天动地, deliberately 营造出大军压境的恐怖氛围。而刘光义的精锐,则如同暗夜中的魅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崎岖的山路上,向着死亡之地黑石峪潜行。

灌口城内,气氛日益压抑。城外宋军震天的鼓噪和若隐若现的攻城器械,给守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城内粮草虽尚可支撑数月,但军心已然涣散,士兵和被裹挟的民夫面露惧色,窃窃私语,逃亡事件时有发生,甚至出现了小规模的械斗。首领全继业和吕泽之间,也因困境和压力,产生了分歧和摩擦。

“吕将军,宋军声势如此浩大,三面围城,这…这如何是好?”全继业面色苍白,在议事厅内焦急地踱步,将希望寄托在看似沉着的吕泽身上。

吕泽身披重甲,手按刀柄,站在城防图前,眉头紧锁,眼神阴鸷。他何尝不知局势危殆?沉默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宋军三面合围,声势虽大,攻势却并不猛烈。唯独西面…探马回报,西面旌旗稀少,偶见游骑,防御似乎…颇为松懈。”

“松懈?”全继业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难道是曹彬兵力不足,无法四面合围?西面通往岷山,那可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了!”

“生路?”吕泽冷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讽,“曹彬用兵,向来谋定后动,滴水不漏。你我都能看出的‘生路’,他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这分明是故意留出的缺口,是诱饵!是想引我们出城,在野外将我们一举歼灭!”

全继业闻言,脸色又垮了下来:“那…那我们是守是走?若是陷阱,我们…”

“守?”吕泽猛地打断他,语气变得激动而决绝,“守下去就是死路一条!城内人心惶惶,粮草终有尽时,外无援兵,内无斗志,困守孤城,只能是坐以待毙!曹彬这是阳谋!他算准了我们不敢坐以待毙,算准了我们一定会尝试突围!这西面,明知可能是陷阱,我们也必须去闯一闯!”

他猛地一拳砸在地图上灌口西面的位置:“集中所有能战之兵,抛弃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就在今夜,趁天色未明,大雾弥漫之时,从西门突围!全力向西,冲过宋军可能的拦截,进入岷山!只要进了山,我们就有喘息之机,就有卷土重来的希望!总比在这里被活活困死、憋死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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