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北军迟来,妒火中烧(2/2)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北路军的功劳,又将最终平定归于皇帝和两路共同努力,让人挑不出错处,却更让王全斌觉得像是一根绵里藏针的软钉子,堵得他胸口发闷,怒火更炽。这分明是曹彬在抢占道德制高点,试图用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抹平他王全斌的实际功劳!
“哼!巧言令色!”王全斌不屑地冷哼一声,猛地一挥手,不再理会李处耘,朝着身后大军咆哮道,“进城!老子倒要看看,这成都城,如今是个什么光景!他曹彬把好处都占尽了,还能不能吐出点渣滓来!”
就在北路军躁动不已,准备涌向城门之时,李处耘却再次开口,声音提高了几分:“王都部署且慢!太保还有一事相告。”
王全斌不耐烦地回头:“还有何事?!”
李处耘抬手示意了一下身后,只见城门内侧,数十辆大车缓缓驶出,车上满载着粮袋和绢帛,在秋日下显得颇为醒目。“太保深知北路军将士远征辛苦,血战功高,特命末吏先行送上粮米五千石,绢帛三千匹,另有铜钱若干,暂充犒军之用,以示同袍之谊,慰劳将士辛劳。此乃太保一片心意,还望王都部署笑纳。”他指了指车队旁的一片空置营帐,“物资已运至此处营帐,可随时由贵军接收。”
这一手,出乎了王全斌及其部将的意料。看着那实实在在的粮草布帛,一些北路军士兵的鼓噪声稍微平息了些,眼中露出了贪婪的光芒。然而,王全斌在短暂的错愕之后,脸色却更加难看。
这算什么?施舍吗?拿这点东西就想堵住我数万大军的嘴?与我一路劫掠所得,与这成都府库中传闻的金山银山相比,这点东西简直是九牛一毛,羞辱至极!曹彬此举,分明是既想独占大头,又想做点表面文章来安抚他,真是打得好算盘!
王全斌勃然大怒,马鞭几乎指到李处耘鼻子上:“曹彬这是什么意思?!拿这点东西来打发叫花子吗?!成都府库、蜀宫积累,皆为国家所有,岂容他一人把持?!速去告诉曹彬,若要显示诚意,就打开府库,让我北路军将士自行取用!否则……”他后面威胁的话语没有说出口,但那森然的杀意和身后北路军再次升腾起来的躁动,已表露无遗。
李处耘面对如此直接的威胁,面色依旧沉静,只是微微躬身,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王都部署息怒。太保有言,府库重地,关系国帑,非比寻常。一切财帛物资,皆需严格清点,登记造册,以待朝廷使者抵达后,禀明陛下,依制处分。此乃人臣本分,亦是国家法度,不敢有违。太保亦已上表,具陈王都部署破关血战之功,陛下明鉴万里,必不吝封赏。如今送上这些,实是太保体恤北路军将士远征辛苦,先行拨付以解急需,绝无他意。望王都部署以大局为重,以朝廷法度为念,先安顿将士,其余事宜,容后再议。”
这番话,软中带硬,既点明了曹彬坚守原则(控制府库),又抬出了朝廷法度,还暗示功劳已上报皇帝,你王全斌若强行索要,便是目无朝廷法纪。同时,再次强调了这批物资只是“先行拨付”、“慰劳辛苦”,并非最终分配。
王全斌气得浑身发抖,他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但他毕竟不是纯粹的莽夫,李处耘话中提及“朝廷法度”和“已上表具陈功劳”,还是让他心生一丝顾忌。在城外与东路军直接冲突,并非上策。
他死死盯着李处耘,又看看那些物资,再看看城头严阵以待的东路军和秩序井然的成都城,知道今日想强行闯入府库已不可能。满腔的怒火和妒恨无处发泄,他猛地调转马头,对着部下咆哮道:“接收物资!入城!去他娘安排好的营地!”
他心中已然下定决心,既然曹彬不仁,就休怪他不义!府库你曹彬把着,但这成都城这么大,富户商贾多的是!你曹彬能守住府库,还能守住每一家民户不成?你送这点东西,就想让我约束部下?做梦!老子麾下的儿郎,自有老子来“犒劳”!
北路军主力,这支带着一路征尘、煞气腾腾,满载着掠夺贪欲的虎狼之师,终于带着满腔的愤懑与不甘,开进了已然易主的成都城。那批由曹彬送出的、本意在于缓和局势、减少民间损失的物资,此刻在北路军将士眼中,非但不是善意,反而更像是一种挑衅和羞辱。王全斌心中的妒火与贪婪,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如同被浇上了猛火油,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危险。两路大军汇聚于成都,表面的秩序之下,冲突的引线已然嗤嗤作响,一场针对成都民间的更大风暴,正在王全斌的默许甚至纵容下,悄然酝酿。曹彬试图用区区粮帛构筑的脆弱堤坝,在这股汹涌的恶念洪流面前,显得如此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