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枢府论战,将帅争鸣(1/2)
枢密院的晨光带着初冬的凉意,透过高大的窗棂洒进来,落在巨大的北疆地图上。地图用粗麻布裱糊,边角被反复摩挲得发毛,上面用朱砂笔标注的敌军动向,像一道道刺眼的血痕,将厅内的凝重气氛衬得愈发沉凝。烛火还未熄灭,跳动的光影在将领们的甲胄上流转,映得玄铁甲片泛着冷光,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赵匡胤端坐主位,身下的龙椅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他双手搭在扶手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扶手,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时,锐利得像出鞘的剑。他的眉头微蹙,唇线抿成一条直线,显然早已被晋州的危局牵动心神。“诸卿,” 他开口时,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却依旧沉稳有力,“晋州危在旦夕,粮草只够支撑半月,今日必须议定救援方略,再不能拖延。”
话音刚落,知枢密院事石守信便大步出列。他年近五旬,鬓角已染霜色,却依旧身姿挺拔,绛纱公服的下摆扫过地砖,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走到地图前,右手重重按在晋州的位置,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神里满是急切:“陛下,臣以为当速战速决!应立即集结汴京主力,星夜驰援,与敌军决战于晋州城下!我军新胜南唐,士气正盛,只要全力出击,必能一举破敌,解党进之围!”
他的话音未落,殿前司指挥使李汉琼便踏前一步,甲胄碰撞发出 “哗啦” 的脆响。他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浅疤 —— 那是当年征蜀时留下的战伤,此刻却因激动而涨得通红。“石枢密所言极是!” 他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声音洪亮如钟,“臣愿亲率殿前司五千精锐为先锋,三日之内便可开拔!定要叫那契丹蛮子知道,我大宋铁骑的厉害,让他们有来无回!” 说罢,他还特意扫了一眼站在另一侧的崔翰,眼神里带着几分挑衅。
“不可!” 侍卫马步军司指挥使崔翰立即出列,他脚步稳健,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指尖在地图上的契丹骑兵动向处轻轻一点,眼神冷静得像深潭:“契丹铁骑来去如风,最善设伏。我军若贸然出击,昼夜兼程之下,士兵疲惫,粮草难继,一旦中了敌军埋伏,后果不堪设想。臣建议稳扎稳打,先命邢州、潞州守军固守要隘,摸清敌军虚实与粮草所在,再图进取,方为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 李汉琼怒目而视,上前一步逼近崔翰,两人几乎鼻尖对着鼻尖。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粗喘着气,额角的青筋因愤怒而凸起:“崔指挥使这是要坐视晋州陷落吗?党进将军与数千弟兄还在城头苦战,每多犹豫一刻,就可能多添几分伤亡!我们怎能在此畏首畏尾,犹豫不决!”
崔翰却未被他的气势压倒,只是缓缓后退半步,依旧保持着沉稳的姿态。他直视李汉琼的眼睛,嘴角紧绷,语气却异常平静:“正因为党进将军在苦战,我们才更不能冲动。若是救援不成,反而损兵折将,不仅救不了晋州,还会让北疆防线彻底崩溃,那才是真的对不起晋州守军,对不起天下百姓!”
两人争执不下,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对方脸上。其他将领也纷纷加入论战,有的附和石守信的速战之策,有的支持崔翰的稳进计划,议事厅内顿时嘈杂起来,甲胄碰撞声、争论声、拍案声交织在一起,连烛火都被震得剧烈跳动。
唯有曹彬始终沉默。他站在地图侧方,双手背在身后,目光在地图上缓缓移动 —— 从晋州的城防标注,到契丹主力的驻扎地,再到北汉军的先锋位置,每一处都看得格外仔细。他的手指偶尔会轻轻点一下地图边缘的山谷标记,指尖悬在半空,像是在推演着什么。他的唇线抿成一条直线,眉头微蹙,眼神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张地图,厅内的争执声似乎都与他无关。
赵匡胤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这位新晋的枢密副使,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却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姿态。他抬手敲了敲案几,清脆的声响让厅内渐渐安静下来:“曹卿,众人皆有主张,你却一直沉默。朕倒想听听,你有何见解?”
曹彬这才缓缓抬头,眼神从地图上收回,扫过在场众人时,带着几分从容。他缓步走到地图中央,步伐平稳,玄色公服的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诸位同僚所言,皆有道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速战可解燃眉之急,稳进可避敌军埋伏,但臣以为,我们应当换个思路 —— 与其被动救援,不如主动破局。”
说罢,他伸出右手,指尖精准地落在晋州的位置,指甲轻轻划过地图上标注的敌军阵型:“诸位请看,敌军虽有五万之众,实为契丹与北汉联军。北汉军在前攻城,契丹军在后督战,这种部署看似紧密,实则暴露了他们的矛盾 —— 耶律挞烈想借北汉军消耗我军,刘钧又怕契丹人趁机吞并北汉,两人各怀心思,军心本就不齐。”
石守信皱起眉头,上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凑到地图旁,却未触碰:“曹枢密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利用他们的矛盾?”
“正是。” 曹彬的手指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将契丹援军的可能路线圈了出来,动作流畅而坚定,“我们不必急于直接解晋州之围,反而可以用‘围城打援’之策。”
“围城打援?” 李汉琼愣了一下,上前一步,眼神里满是疑惑,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的佩刀,“晋州本就被围,我们要去打谁的援?”
曹彬微微一笑,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他抬手将地图上的一盏烛火往契丹方向挪了挪,光影恰好笼罩在一处山谷标记上:“打契丹的援军。诸位试想,若是我们派一路兵马佯攻晋州,摆出全力解围的架势,耶律挞烈会怎么做?他绝不可能坐视我们救出党进,必定会派兵拦截 —— 而这处‘狼牙谷’,是契丹援军的必经之路,两侧都是悬崖,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
崔翰若有所思地走到地图旁,手指轻轻点了点狼牙谷的位置,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同,却依旧带着谨慎:“你的意思是,先派中路军在狼牙谷设伏,吃掉契丹的援军,再回头对付攻城的北汉军?”
“不止。” 曹彬的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三条清晰的路线,每条路线都用指甲刻下浅浅的痕迹,“我们需要三路并进:东路军两万,由李汉琼将军率领,三日后出发,大张旗鼓佯攻晋州,吸引契丹主力的注意力;中路军三万,由崔翰将军统领,秘密进驻狼牙谷,备好滚木礌石与火油,专等契丹援军自投罗网;西路军一万五千,绕到敌军后方,切断他们的粮道 —— 没有粮草,联军不攻自破。”
众将闻言,都陷入了沉默。有人低头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地图边缘;有人抬头看向赵匡胤,眼神里带着犹豫;还有人小声议论,语气里既有对计划大胆的惊叹,也有对风险的担忧。整个议事厅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 “噼啪” 声,以及将领们轻微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赵光义缓步出列。他穿着紫色锦袍,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地图旁时,目光先扫过曹彬,再转向众将,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曹枢密此计虽妙,”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地图上的西路军路线,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但分兵三路,兵力分散。若是有一路失利 —— 比如西路军未能断粮,或是中路军伏击不成,恐怕会满盘皆输,到时候晋州的处境会更加危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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