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晋州会战(二) 主动出击,火袭敌营(2/2)

刹那间,万千念头在他脑中闪过,系统的历史资料、为将者的责任、袍泽的情谊、破城的后果……最终,一股决绝的勇气压倒了所有的权衡与恐惧。

“备马!”曹彬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寒冰炸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甚至有些疯狂的决绝,“点齐我亲兵队所有骑兵,随我出城接应!”

“将军!三思啊!此乃险着!”王副将和几名老成持重的军官齐齐跪倒劝阻,声音中充满了惊惶。

“不必多言!开门!!”曹彬一把抓起靠在墙边的点钢长枪,枪身冰冷沉重,却让他混乱的心神一定。他大步流星地向城下走去,铠甲叶片相互碰撞,发出铿锵有力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袍泽陷于危难,主将岂能坐视?!我若贪生畏死,不能带兄弟们回来,还有何面目立于这晋州城头,有何面目再见信任于我的晋州父老!”

他的果决与悲壮,瞬间感染了周围那些同样血性未泯的军官和士兵。张诚留下的副手,一个满脸虬髯的汉子,猛地抽出腰刀,红着眼睛吼道:“开城门!放吊桥!为将军和兄弟们开路!”

“吱呀呀——嘎——” 沉重的西门在数十名士兵的奋力推动下,带着巨大的摩擦声,被缓缓推开一道足以让骑兵冲出的缝隙。城门外,护城河上的吊桥也轰然落下,砸在对岸,发出沉闷的巨响。

曹彬翻身上马,那匹跟随他多年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决绝,不安地刨着蹄子。他扫视了一眼身后迅速集结的五十名亲骑,每一张脸上都写着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主将勇气点燃的决绝。长枪向前奋力一指,枪尖遥指西方那火光与杀声传来之处,曹彬用尽全身力气怒吼:“目标,前方!随我冲!救回弟兄!”

“杀!救回弟兄们!”

五十余骑,如同一支在绝望中射出的利箭,又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出城门,一头扎进那无边无际、杀机四伏的黑暗之中。

城头之上,所有守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无数双眼睛紧张地望着那支在火光照耀下迅速变小、最终融入黑暗的骑兵队伍,手心尽是冷汗。

…………

战场西侧,敢死队的圆阵已是岌岌可危,伤亡近半,阵型缩小了一圈,地上躺满了阵亡或重伤的兄弟,箭矢也即将耗尽。辽骑百夫长挟谷莫伦脸上露出残忍而得意的笑容,举起手中雪亮的弯刀,准备发动最后的冲锋,将这伙胆大包天的汉军彻底碾碎。

就在此时,一阵不同于辽军马蹄声的、轻微却异常密集有力的震动,从敢死队的侧后方传来,并且迅速逼近!

“是马蹄声!是我们的马!是将军!将军来救我们了!”绝境中的张诚第一个反应过来,那熟悉的马蹄声让他虎躯一震,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狂吼,声音中充满了绝处逢生的激动!

所有残存的敢死队员闻言,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求生的欲望和澎湃的战意再次燃起!

只见侧后方的黑暗中,一支规模虽小却气势如虹的汉军骑兵,如同撕裂夜幕的闪电,以一种一往无前、视死如归的姿态,狠狠地、精准地撞入了辽军骑兵散乱的侧翼!

曹彬一马当先,身体紧贴马颈,手中点钢长枪借着强大的马速,如同毒龙出洞,精准无比地刺穿了一名正张弓欲射的辽骑咽喉!那辽兵甚至连惨叫都未及发出,便栽下马去。他身后的五十骑如同下山的猛虎,怒吼着将长矛刺入敌人的胸膛,将马刀砍向敌人的头颅,瞬间将辽军原本严整的追击队形搅得七零八落,人仰马翻!

挟谷莫伦完全没料到城中守军主将竟敢在夜间,在己方大军环伺之下,亲自率如此少的兵力出城反击!而且时机拿捏得如此刁钻,正好打在己方注意力集中在围歼步兵、侧翼空虚的瞬间!仓促之间,辽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队形大乱,一时间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张诚!带还能动的弟兄,回城!快!!”曹彬一边奋力格挡开侧面劈来的弯刀,震得手臂发麻,一边朝着敢死队方向用尽全力大吼,声音在混乱的战场上依然清晰可辨。

“将军!”张诚看到曹彬亲自冲阵,虎目之中热泪盈眶。

“执行命令!快走!!”曹彬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急切,手中长枪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又将一名试图靠近拦截的辽骑扫落马下。

张诚不再犹豫,猛地一抹眼睛,嘶声吼道:“还能动的!扶起受伤的弟兄!跟我走!回城!”

幸存下来的敢死队员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互相搀扶着,拖拽着伤员,朝着那洞开的、象征着生路的晋州西门亡命奔去。

而曹彬则率领五十骑,死死地缠住陷入混乱的辽军。他们并不深入恋战,只是利用骑兵小部队的机动性,不断在辽军外围冲击、分割、迟滞,奋力阻挡任何试图追击敢死队的敌人。曹彬武艺虽非绝顶,但胜在冷静果决,招式简洁狠辣,长枪舞动间,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接连挑落、刺伤数名辽兵,牢牢吸引着敌军的注意力。

黑暗中,箭矢尖锐的呼啸声,刀枪猛烈的碰撞声,战马痛苦的嘶鸣声,士兵垂死的惨叫声,以及双方将领怒吼的命令声,交织成一曲血腥而残酷的战场交响曲。

眼看敢死队大部分人员已连滚带爬地接近城门,进入城头弓弩的掩护范围,曹彬心知不能再拖延,否则自己这几十骑也可能陷入重围。他奋力格开挟谷莫伦含怒劈来的一刀,震得气血翻涌,大喝一声:“撤!交替掩护,回城!”

五十骑闻令,立刻拨转马头,毫不恋战,以娴熟的骑术相互照应,且战且走,向着灯火通明的晋州城门方向退去。

挟谷莫伦恼羞成怒,试图集结兵力追击,但此刻城头守军在李参军等人的指挥下,立刻以密集的箭雨进行覆盖射击,强劲的床弩也发出恐怖的破空声,狠狠扎入辽骑前方的土地,阻断了他们的追势。

当曹彬最后一个策马冲过摇晃的吊桥,沉重的城门在他身后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彻底关闭,落栓上锁时,城头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直冲云霄的欢呼!

“将军!”

“将军威武!”

“万胜!”

曹彬在亲兵的搀扶下翻身下马,脚下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只得拄着那柄沾满粘稠鲜血的长枪,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风箱般起伏。汗水、血水、泥污混合在一起,从他年轻却写满疲惫与坚毅的脸颊上滑落。他环顾四周,看到张诚和幸存下来的敢死队员们大多浑身浴血,带伤在身,但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对袍泽殒命的悲恸,以及看向他时,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发自内心的崇敬与誓死效忠之意。

“清点伤亡,厚葬阵亡弟兄,妥善救治所有伤员。”曹彬的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虚弱和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夜,所有参战将士,记功一等!”

这一夜,主动出击,焚毁叛军大量粮草辎重,虽付出数十名忠勇将士伤亡的代价,但成功撤回大部分敢死队员,更在万千敌军眼前,展示了晋州守军决死一战的勇气和主将身先士卒、不弃袍泽的担当!

经此一夜,晋州军心,士气大振!凝聚力空前!而城外的北汉与辽军,则在冲天的火光和这支守军出乎意料的凶猛反击中,清晰地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一块何等难啃的硬骨头,一位何等决绝的守将。

曹彬在亲兵的簇拥下,缓缓走向指挥所,他抬头望向依旧黑暗的东方天际,启明星尚未升起。他知道,黎明的到来,并不会带来安宁,真正的、更加残酷的考验,即将随着天光,汹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