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溪畔玉简（1/2）

黑暗，如同有黑色的罩子。

时间在其中失去了意义，或许流淌了一日，或许凝固了一月，又或许只是永恒中微不足道的一瞬。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海底的碎片，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漂浮。

光怪陆离的碎片在混沌中沉浮：

冰冷粘稠的血池，沸腾翻滚的暗红血浆，刺入胸膛的漆黑导管，

还有那双……燃烧着生命最后火焰、最终彻底熄灭的眼睛……

青阳子！

巨大的惊悸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攫住了心脏！

我猛地一个激灵，意识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强行从深渊中拽回！

“嗬——！”

一声短促、带着极致恐惧的抽气声从喉咙里挤出。

我死死闭着眼睛，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不敢睁开。

假的！一定是假的！

是梦！肯定是梦！

我从来没有死过！没有穿越！没有变成傻子！

没有被扔进黑水河！没有遇到那个浑身是血的老头！

更没有踏入那名为“阴阳间”的地狱！

我现在正躺在那个狭小、发霉却熟悉的出租屋里！

窗外是城市的喧嚣！

手机屏幕还亮着，播放着那些“世界很美好”、“努力就能成功”的毒鸡汤短视频！

对！一定是这样！

只要睁开眼……

巨大的恐惧和卑微的希冀在胸腔里疯狂撕扯。

我害怕。害怕睁开眼，看到的依旧是那片翻滚的血海，

是青阳子干瘪的尸骸，是缠绕一生的“同命”枷锁！

那比死亡本身更令人窒息！

但……终究要面对。

眼皮，如同被胶水黏住，又像是被千斤巨石压着，沉重得难以想象。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刺目的、温暖的光线瞬间涌入！

不是出租屋昏黄的灯光！不是血池地狱阴森的红光！

是……阳光！金色的、温暖的、带着青草和溪水清新气息的阳光！

视野从模糊到清晰。

蓝天！白云！郁郁葱葱的树木枝桠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身下是柔软的、带着露水湿气的青草！耳畔是潺潺的、清脆悦耳的溪水流动声，还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山涧？溪边？

我猛地坐起身！动作牵扯着身体，却并无想象中的剧痛。

低头看去，身上穿着干净的粗布衣服，皮肤完好，没有任何伤口或血污的痕迹。

仿佛……之前经历的一切炼狱，真的只是一场漫长而恐怖的噩梦。

“呵……呵呵……”

一种劫后余生、虚脱般的笑意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溢出。

假的！果然是假的！我就说……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温热的身体动了动，依偎在我的腰间。

我僵硬地、一点点地低下头。

小婠绾。

她蜷缩在我身边，睡得正香。红扑扑的小脸上还带着泪痕，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覆盖着下眼睑。

她一只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另一只小手无意识地搭在我的腿上。

阳光洒在她细软的头发上，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小嘴微微翕动，发出模糊的、带着浓浓依赖和委屈的梦呓：

“爷爷……哥哥……婠婠要……玩老鹰捉小鸡……”

“爷爷……不要走……”

“哥哥……陪婠婠……”

声音稚嫩，带着睡梦中的含糊不清，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碎了我刚刚升起的、脆弱的侥幸！

嗡！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轻松和庆幸瞬间被冰冷的现实碾得粉碎！不是梦！那些血池！那些痛苦！青阳子的牺牲……都是真的！

巨大的失落和茫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瘫坐在草地上，看着身边睡得毫无防备的小女孩，心口像是被掏空了一块，又酸又涩，空落落的疼。

就在这时，腰间传来一阵硬物的硌感。

我下意识地伸手摸去。触手温润冰凉，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毫无瑕疵的玉简。

它静静地躺在我的腰带内侧，散发着柔和的光泽，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这是什么？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在我手指触碰到玉简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玉简如同冰雪消融，又像是投入烈火的蜡烛，毫无征兆地化作一道柔和却迅疾无比的乳白色流光！

它无视了我的反应，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窜起，径直没入了我的额头！

“呃！”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眼前白光一闪，意识仿佛被短暂地抽离！

随即，一个熟悉、苍老、疲惫至极却又带着无尽慈爱和嘱托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时空的阻隔，清晰地、直接地在我的脑海深处响起：

“孩子……”

是青阳子！

那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后的解脱感。

“当你看到这枚玉简时……老夫……已经……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