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长安雪夜四重奏(2/2)
狗日的雪...他抓起块冻硬的窝头砸向空中,窝头撞上灯笼骨碌碌滚远,惊飞一群觅食的麻雀。隔壁当铺的朱漆门打开,管家扔出件旧棉袄:嫌冷?去偷件富人家的斗篷啊!阿柱盯着棉袄上的金线补丁,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布料,够给妹妹做双棉鞋了。
忽然,一乘华丽的马车停在巷口,车帘掀开处,露出王大人正在赏雪的侧脸。阿柱认出那是今早见过的官老爷,想起他雪地上写的二字,突然笑了起来。这笑声惊到了路过的李太白,诗人循声望去,只见破墙下蜷着个黑影,眼里燃着比雪更冷的火。
五、雪落无声处的众生相
子时,雪越下越大。李太白醉醺醺地晃进酒肆,看见张富贵正往狐裘里塞劣质棉絮,便踉跄着写下朱门酒肉臭的诗句。王大人的轿夫在街角打盹,梦见自己穿上了新棉袄,却被管家的鞭子抽醒:冻死鬼!还不快去给老爷暖轿!
阿柱终于熬不住,挣扎着站起来,想去找点吃的。路过布庄时,他看见张富贵正在点算银钱,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只肥大的蜘蛛。忽然,一团温热的东西塞进他手里——是卖炭翁的小孙女,捧着个粗瓷碗,碗里的热粥还冒着热气。
大哥哥,爷爷说,雪再大,总会化的。小女孩的围巾上落满雪花,像开着碎白的梅。阿柱喝着粥,忽然想起多年前的冬天,母亲也是这样把最后一块饼塞进他嘴里,自己却饿死在雪地里。泪水混着粥汤滑进喉咙,竟比雪水还咸。
六、破晓时分的雪后沉思
卯时三刻,雪停了。李太白望着初升的太阳,看见王大人的轿子碾过雪地,留下深深的车辙。张富贵的布庄前排起长队,富人们抢购狐裘的声音此起彼伏。阿柱靠在城隍庙柱上,看卖炭翁的牛车缓缓经过,车后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蹄印。
公子可曾见过,有人因雪得福,有人因雪遭难?卖炭翁忽然开口。太白望着他霜白的眉毛,想起昨晚那个咳嗽带血的乞丐,忽然觉得手中的诗笔重若千钧。远处,王大人的瑞雪兆丰年墨迹已被新雪覆盖,只留下模糊的笔痕,像道淡得看不见的伤疤。
长安城的雪终究会化的,可落在不同人心里的雪,何时能化呢?当诗人在赞美雪花的轻盈时,是否听见了乞丐牙齿打颤的声音?当官员在欣赏雪景的雅致时,是否看见卖炭翁冻裂的手掌?这世间从来没有相同的雪,就像从来没有相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