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桓温的帝王梦与历史的温柔转身(1/2)

东晋永和年间的一个深夜,建康城大司马府的书房还亮着一盏孤灯。烛火如豆,在青釉灯台上明明灭灭,将案前那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对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暗自咆哮。

这人便是桓温,彼时已官至大司马,手握东晋半数兵权,出则节制诸州,入则位列三公,算得上是东晋朝堂上跺跺脚都能震三震的人物。可他此刻却没有半分权臣的从容,正斜倚在铺着锦缎的坐榻上,一手摩挲着腰间沉甸甸的金印,一手无意识地捶打着身下的玉枕,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气话:“大丈夫生于世间,若不能流芳百世,便当遗臭万年!”话音落,他猛地坐直身子,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孙武兵法》,指尖在“将者,国之辅也”几个字上重重一点,眼底翻涌着不甘——这大司马的职位,终究配不上他胸中的万丈丘壑,他要的,从来都是那九五之尊的龙椅,是那号令天下的无上权柄。

彼时的东晋,偏安江南,朝堂之上士族林立,皇权早已形同虚设。桓温凭借着祖父桓彝的余荫,再加上自己平定蜀地、北伐中原的战功,一步步爬到了权力的顶峰。可越是靠近那权力的中心,他越觉得浑身不自在——头顶上还有个司马家的皇帝坐着龙椅,即便那皇帝懦弱无能,也终究是名义上的天下之主,而他桓温,纵有滔天权势,也不过是个“臣”。

为了试探自己的命数,桓温特意派人请来了当时最有名的相士杜灵。杜灵眯着眼打量了桓温半晌,又掐着手指算了算,才捋着山羊胡缓缓道:“明公功勋卓着,位极人臣,将来的官职,当在天子之下,万民之上。”这话若是说给旁人听,怕是要喜不自胜,可桓温听完,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他盯着杜灵,语气里带着压抑的不满:“仅此而已?”杜灵吓得连忙躬身,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桓温挥了挥手让他退下,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天边的残月,心里像堵了一块巨石——看来,仅凭现有的功业,还不足以震慑朝野,不足以让司马家乖乖交出皇位。要想更进一步,必须再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功。

思来想去,桓温把目光投向了北方的河朔之地。彼时北方被胡人占据,东晋朝野上下都有北伐之志,若是他能领兵北上,收复失地,那便是不世之功,到时候再要求加官进爵,甚至取而代之,便是名正言顺。主意既定,桓温立刻集结兵力,整顿军备,带着数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河朔进发。一路上,他军纪严明,势如破竹,很快便攻到了枋头。可天不遂人愿,就在他即将取得大胜之时,却因为粮草不济、孤军深入,被前燕的军队打得大败而归。数万将士战死沙场,尸横遍野,桓温带着残兵败将狼狈逃窜,往日的威风扫地殆尽。

回到江南后,桓温的名声一落千丈,朝堂上质疑他的声音此起彼伏,加官进爵的事自然也成了泡影。他闷在府里,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看着铜镜里鬓角新添的白发,心里又急又气。好在没过多久,机会便又来了——寿春的袁真发动叛乱,桓温主动请缨,领兵前往平叛。这一次,他吸取了枋头之败的教训,稳扎稳打,很快便攻破了寿春城,平定了叛乱。

大军凯旋之日,桓温特意把参军郗超叫到了身边,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地问:“这次平定寿春,能抵消枋头之败的过错吗?”郗超是桓温的心腹,最懂他的心思,可此刻却只是连连摇头,语气凝重地说:“明公,枋头之败,损失惨重,朝野震动,仅凭这一件功劳,怕是难以相抵啊。”桓温听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良久都没有说话。郗超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已然猜到了他的心思——这位大司马,哪里是想抵消过错,他是想借着功劳,一步步逼近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啊。

当天夜里,月黑风高,万籁俱寂。桓温的府邸里,只有佛堂还亮着灯。桓温穿着一身素色的僧衣,正跪在鎏金铜佛像前虔诚地参拜。那佛像面目慈祥,双目微垂,在烛光的映照下,周身泛着淡淡的金光,仿佛能洞悉世间所有的欲望与挣扎。桓温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祈求佛祖能保佑他达成心愿,可眼底的躁动与野心,却怎么也藏不住。

就在这时,佛堂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桓温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郗超。他没有停下参拜的动作,直到拜完最后一拜,才缓缓站起身,转过身看着郗超,语气平淡地问:“深夜前来,有要事吗?”

郗超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明公,如今您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可年纪已经六十了,若是再不能建立一件惊天动地的大功,怕是难以让天下人归心啊!”

桓温的眼睛猛地一亮,他死死地盯着郗超,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连忙追问:“你有什么办法?快说!”

郗超凑近他,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明公,如今的皇帝司马奕,为人谨慎,毫无过错,想要从他身上找到废立的借口,难如登天。不如效仿伊尹、霍光,行废立之事,另立一位听话的皇帝。到时候,您废昏立明,功盖天下,还怕不能执掌朝政,甚至取而代之吗?”

这话,简直说到了桓温的心坎里。他猛地一拍大腿,眼里迸发出炽热的光芒,紧紧抓住郗超的手,激动地说:“好!好一个伊尹、霍光之举!就按你说的办!”两人相视一笑,一场关乎东晋皇权的阴谋,就这样在佛堂的烛光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可废立皇帝,终究不是一件小事,必须找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司马奕在位多年,性格温和,从不犯错,朝堂上下对他也颇有好感,想要直接废黜他,必然会引起朝野震动。桓温和郗超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从皇帝的私生活下手,编造谣言,败坏他的名声。

很快,一则流言便在建康城的市井之间传开了。人们纷纷议论,说当今皇帝司马奕身患隐疾,无法生育,却又贪恋美色,常常让身边的宠臣侍寝内宫。更有甚者,说皇帝的宠妃田氏和孟氏生下的三个男孩,根本不是皇帝的亲生骨肉,而是皇帝宠臣的孩子,皇帝之所以把这三个孩子当作皇子抚养,就是想等他们长大之后,立为皇储,趁机转移司马家的江山社稷。

这则流言如同长了翅膀一般,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建康城,甚至传到了周边的州县。人们对此议论纷纷,有人信以为真,大骂皇帝昏庸无能;有人半信半疑,觉得此事太过荒唐;还有人隐约察觉到,这背后怕是有桓温的影子,却敢怒不敢言。毕竟,桓温手握重兵,权势滔天,若是谁敢质疑他,怕是转眼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流言发酵得差不多了,桓温觉得时机成熟,便率领大军回到了都城建康。他一回到建康,便直接前往后宫,拜见褚太后,向她提出了废立皇帝的请求,要求废黜司马奕,改立会稽王司马昱为新皇帝。为了让褚太后同意,桓温还特意让人写好了奏章,亲自呈给了褚太后。

彼时褚太后正在佛堂里烧香拜佛,听闻桓温有急奏,便连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跟着内侍匆匆走出了佛堂。她倚在佛堂的门框上,接过桓温送来的奏章,借着佛堂里的烛光,一字一句地看了起来。才看了几行,褚太后便皱起了眉头,嘴里喃喃自语:“我早就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没想到竟是真的……”可当她看到后面,得知桓温要废黜皇帝,另立新君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奏章险些掉落在地。她看着奏章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再也看不下去了。

褚太后心里清楚,桓温此举,名义上是为了东晋的江山社稷,实际上是想借着废立之事,独揽大权。可她一个妇道人家,无权无势,根本无力反抗桓温的逼迫。无奈之下,褚太后只好咬了咬牙,同意了桓温的请求。

得到褚太后的同意后,桓温立刻召集了朝中的文武百官,在朝堂之上讨论废立之事。朝堂之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桓温坐在首位,面色威严,眼神锐利地扫过台下的百官,仿佛在警告他们,谁敢反对,便是死路一条。百官们看着桓温身边杀气腾腾的亲兵,一个个都吓得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纷纷点头附和,同意废黜司马奕,立会稽王司马昱为新皇帝。

就这样,司马奕被废为东海王,囚禁在了吴地。会稽王司马昱登基称帝,史称简文帝。废立大典之上,桓温亲自主持仪式,他派出自己的亲兵亲信,严密守卫着皇宫的各个角落,朝堂之上的文武百官,全都唯他马首是瞻,没有人敢有丝毫的反抗。那一刻,桓温站在朝堂之上,看着新皇帝司马昱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充满了得意——他离那龙椅,似乎又近了一步。

大典结束后,桓温退到了中堂,准备等候新皇帝的召见。他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祈求佛祖能保佑他接下来的计划一帆风顺。他早已想好了,见到皇帝之后,要好好陈述自己废立之事的本意,让皇帝明白,他之所以这么做,都是为了东晋的江山社稷,让皇帝对他感恩戴德,乖乖地把大权交给他。

没过多久,内侍便传来了皇帝召见的消息。考虑到桓温腿脚不便,简文帝特意特许他乘坐轿子进入皇宫。桓温坐在轿子里,心里志得意满,幻想着自己接下来执掌朝政,甚至取而代之的场景。可当他走进皇宫,见到简文帝时,却瞬间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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