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头可断义难全:田横拒帝赴死的千古绝唱(1/2)

秦末的烽烟刚散,大汉的旌旗正飘得热烈,洛阳城的宫阙在阳光下闪着金辉,却照不进一段藏在尘埃里的屈辱与傲骨。当汉高祖刘邦的使者带着诏书,千里迢迢找到渤海湾中的海岛时,田横正披着粗布短褐,在礁石上眺望远方——那片他曾亲手执掌的齐地,如今已换了人间。

谁还记得,十年前的田横,是何等威风?秦二世暴虐,天下苦秦久矣,田横与兄长田儋、田荣揭竿而起,在齐鲁大地上纵横驰骋,凭着一腔热血和过人智谋,硬生生杀出一片天地,平定齐地千里。田儋战死,田荣继位,田荣遇害,田横便立田荣之子田广为齐王,自己任相国,总揽国政。彼时的他,坐镇临淄,号令一方,诸侯谁敢小觑?刘邦、项羽在荥阳鏖战正酣,都得派人来拉拢这位齐地雄主,他麾下贤才云集,百姓归心,虽未称帝,却也是实打实的南面称孤之人,腰杆挺得比青松还直。

可乱世如棋局,瞬息万变。韩信率军攻齐,田广战死,齐地陷落,田横带着五百名忠心耿耿的门客,一路辗转,最终逃到了这荒僻海岛上,过起了避世隐居的日子。他以为能就此了却残生,避开尘世的纷争与屈辱,却没料到,刘邦称帝后,终究还是想起了他。

“田相国贤名远播,天下归心,如今陛下登基,四海一统,特召您入朝,拟封王封侯,共辅大业。”使者捧着诏书,语气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田横坐在简陋的草庐里,指尖摩挲着粗糙的木桌,沉默了许久。封王封侯?听起来何等诱人,可他心里清楚,那不过是刘邦的安抚之策——既怕他在海岛聚众作乱,又想借他的贤名笼络人心。可他田横,岂是趋炎附势之辈?

“劳烦使者回禀陛下,”田横抬起头,眼神里藏着难掩的苦涩,“我不过是败亡之臣,苟活于世已属万幸,怎敢再贪图爵位?只求能在这海岛之上了此残生,还望陛下恩准。”

使者早有准备,从容劝道:“相国此言差矣。陛下慕您之才,敬您之德,绝非虚情假意。您若执意不从,反倒会让陛下生疑,届时海岛虽远,恐也难安啊。”

这话戳中了田横的软肋。他不怕死,却怕连累身边的五百门客。思忖再三,他终究还是点了头:“既如此,我便随使者入朝,面谢陛下。”

出发那日,海风吹得紧,五百门客送了一程又一程,泪水打湿了衣襟。田横回头望着他们,声音沙哑:“诸位且留在此地,待我见了陛下,若能得归,必来接你们;若不能归,便以此身践行忠义,不负诸位追随一场。”

一行人登船上岸,换乘驿车,一路向西,朝着洛阳进发。车轮滚滚,碾过尘土,也碾着田横那颗沉重的心。他望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往事如潮水般涌来——昔日临淄宫的繁华,麾下将士的呐喊,兄长们战死的惨烈,齐地百姓的期盼……一幕幕,都化作利刃,在他心头割来割去。

离洛阳还有三十里地,到了一处名叫尸乡厩置的驿站,田横忽然叫停了驿车。“使者稍候,”他对使者拱了拱手,“臣子见天子,当沐浴更衣,以示恭敬。此处驿站清净,容我在此休整片刻,洁身之后再行入城,如何?”

使者见状,只当他是讲究礼节,欣然应允:“相国所言极是,便在此歇息片刻,我等在外等候。”

待使者退去,田横召来随行的两名门客,关上了驿站的房门。屋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缕阳光从窗棂透进来,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看着两位忠心耿耿的门客,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却异常平静:“二位跟随我多年,深知我的为人,今日有肺腑之言,想与你们说说。”

两位门客见他神色凝重,心中已有不祥之感,躬身道:“主公请讲,我二人万死不辞。”

“我田横这一生,最看重的便是‘气节’二字。”田横缓缓开口,指尖微微颤抖,“想当年,我与汉王刘邦同为诸侯,各自南面称孤,平起平坐,谁也不比谁低贱。可如今,他成了九五之尊的天子,我却成了丧国亡家的俘虏,要千里迢迢跑去洛阳,对着他俯首称臣,行北面之礼——这份屈辱,比杀了我还难受啊!”

他顿了顿,长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悲凉:“更让我无颜自处的,是郦食其先生之事。当年我轻信谗言,将郦先生烹杀,如今他的弟弟郦商,正在朝中做将军,手握重兵。陛下或许能下旨让他不敢动我,可我每次见到他,又怎能心安理得?人家兄长的冤魂,怕是时时刻刻都在盯着我,我又有何颜面立于天地之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两位门客听得热泪盈眶,哽咽道:“主公,您何必如此苛责自己?乱世之中,各为其主,郦先生之事,并非您的本意啊!再说陛下诚心召您,必有容人之量,您何必自寻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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