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从边陲弱国到天下霸主,商鞅如何用二十年重塑一个时代?(1/2)
公元前361年的冬天,雍州的寒风比往年更烈些。城墙上的秦兵裹紧了破烂的麻衣,望着远处草原上隐约闪烁的戎狄篝火,手指冻得连戈柄都握不住。城里的粮铺早早关了门,门板上贴着“粟米告罄”的字条,几个面黄肌瘦的百姓蹲在街角,盯着地上冻硬的土块发呆——这就是秦孝公嬴渠梁刚即位时的秦国,一个被六国视作“夷狄之邦”的边陲弱国。
彼时的天下早已不是穆公时代的格局。东边的齐国靠着渔盐之利富得流油,楚国占着半个南方的广袤土地,就连隔壁的魏国,都凭着吴起练出的“魏武卒”抢走了秦国的河西之地,把秦国的势力死死摁在洛水以西。诸侯会盟的时候,秦国连个像样的座位都没有;周天子的朝堂上,秦国使者连开口说话的资格都少得可怜。年轻的秦孝公站在宗庙的穆公牌位前,手指拂过牌位上“东平晋乱,西服戎狄”的铭文,眼泪砸在冰凉的青铜祭器上——他发誓要把祖宗丢掉的荣耀,一点一点捡回来。
一、一纸求贤令,引来卫国客卿
秦孝公元年的朝堂大会,成了秦国历史的第一个转折点。那天清晨,文武百官踩着霜花走进宫殿,却见年轻的国君没有像往常一样讨论边防,反而捧着一卷竹简,声音沙哑地念了起来:“昔我缪公自岐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天子致伯,诸侯毕贺,为后世开业,甚光美。及后世历君,显荣不及于先君。而三晋攻夺我先君河西地,诸侯卑秦,丑莫大焉!”
念到“诸侯卑秦”四个字时,孝公猛地攥紧竹简,指节泛白。殿里的老臣们都低下了头——谁都知道,这是秦国的伤疤,可没人敢像国君这样当众揭开。“寡人思念先君之意,常痛于心。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最后一句话,孝公几乎是吼出来的,殿外的寒风卷着雪花扑进来,却吹不散他眼里的火光。
这道求贤令像一粒石子,投进了天下士子的池塘。彼时在魏国相府当差的卫鞅,正对着窗外的大梁城叹气。他本是卫国公族的旁支,年轻时就爱读刑名之学,抱着一腔抱负投奔魏国相国公叔痤。公叔痤知道他有才,却直到临死前才跟魏惠王推荐:“公孙鞅年虽少,有奇才,愿王举国而听之。”可魏惠王只当老相国病糊涂了,压根没把这个“年轻奇才”放在眼里。
卫鞅在相府的书房里翻到那卷秦国求贤令时,烛火正噼啪作响。他反复读了三遍“与之分土”四个字,突然站起身,把平日里研读的《法经》塞进包袱——魏国不留他,自有留他之处。第二天清晨,卫鞅牵着一匹瘦马,出了大梁城门,朝着西边的秦国走去。一路上,他看到秦国边境的百姓虽然穷苦,却不像魏国百姓那样满脸麻木;路边的士兵虽然装备简陋,站军姿时却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这是块能种树的地,”卫鞅摸着马脖子,心里有了底。
求见秦孝公的过程,远比卫鞅想的曲折。他托孝公的宠臣景监引荐,第一次见面时,故意跟孝公讲“帝道”——就是尧舜禹那种无为而治的道理。孝公听着听着就打了盹,等卫鞅走了,还跟景监发脾气:“子之客妄人耳,安足用邪!”景监回来埋怨卫鞅,卫鞅却笑了:“吾说公以帝道,其志不开悟矣。”
第二次见面,卫鞅换了“王道”,讲商汤周武如何以德服人。这次孝公没打盹,却也只是敷衍着说:“此皆久远之事,不能待。”景监又来抱怨,卫鞅却更有信心了:“吾说公以王道而未入也,请复见我。”
直到第三次,卫鞅终于抛出了压箱底的“霸道”——如何富国强兵,如何用法律约束百姓,如何用军功激励士兵。刚说没几句,孝公就从席上站了起来,凑到卫鞅身边,连坐垫都忘了挪。两个人从日出谈到日落,孝公的膝盖越挪越近,连宫里的内侍来催了三次饭,都被他挥手赶了出去。“先生所言,正是寡人想要的!”当天晚上,孝公留卫鞅在宫里过夜,两个人围着地图,指着手下的秦国疆域,聊到了后半夜。
二、朝堂辩法:一场决定秦国命运的争吵
变法的念头一出来,朝堂上立刻炸了锅。秦孝公知道,卫鞅的法子要动老贵族的奶酪,必须先把反对的声音压下去。于是他召集文武百官,让卫鞅跟反对者当面辩论。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甘龙,秦国的老臣,头发都白了,说话却依旧掷地有声:“圣人不易民而教,智者不变法而治。因民而教,不劳而成功;缘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今若变法,不循秦国之故,更礼以教民,臣恐天下议君!”意思很简单: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变,变了老百姓会乱,诸侯会笑话。
甘龙的话刚落,满朝文武都点头附和。卫鞅却往前迈了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龙之所言,世俗之言也。常人安于故俗,学者溺于所闻。以此两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与论于法之外也。三代不同礼而王,五伯不同法而霸。智者作法,愚者制焉;贤者更礼,不肖者拘焉。”
他指着殿外的积雪:“当年穆公称霸,靠的不是尧舜的规矩,而是用了由余的计策;如今六国变强,靠的也不是商周的礼法,而是各有各的新法。如果抱着老规矩不放,就像冬天穿着夏天的单衣,怎么能不冻着?”
另一个老臣杜挚不服气,又站起来反驳:“利不百,不变法;功不十,不易器。法古无过,循礼无邪。”卫鞅冷笑一声,反问他:“昔者昊英之世,不磨不琢,不陶冶,而民以生。神农之世,男耕而食,妇织而衣,刑政不用而治,甲兵不起而王。今若循古,回到神农时代,秦国的百姓早就被戎狄吃了,还能站在这里说话吗?”
杜挚被问得哑口无言,卫鞅趁机提高了声音:“法者,所以爱民也;礼者,所以便事也。是以圣人苟可以强国,不法其故;苟可以利民,不循其礼。”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砸在了满朝文武的心上。秦孝公猛地一拍案几:“先生说得对!天下议我又如何?只要能强秦,寡人不怕!”
那天的辩论,从清晨吵到黄昏,最后孝公当场拍板:任命卫鞅为左庶长,负责主持变法。散朝的时候,甘龙和杜挚走在最后,看着卫鞅的背影,脸色铁青——他们知道,秦国的天,要变了。
三、徙木立信:新法从一根木头开始
变法的第一道难题,是让百姓相信官府说话算话。卫鞅知道,秦国百姓被老规矩坑怕了,要是不先立住信用,再好的法令也推行不下去。他想了个主意,让人在咸阳北门立了一根三丈高的木头,旁边贴了张告示:“有人能把这根木头搬到南门的,赏十金。”
消息传出去,百姓都围过来看热闹,却没人敢动。“这木头又不重,怎么会给十金?肯定是官府耍我们呢!”一个老农摸着胡子嘀咕。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以前官府说减税,结果税越收越多;说免徭役,结果徭役越来越重。这事儿不能信!”
卫鞅听说没人搬,就让人把赏金提到了五十金。这下更热闹了,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还是没人敢动。直到一个年轻的壮汉挤了进来,他是个流民,刚从魏国逃到秦国,反正没什么可输的,就走到木头跟前,弯腰扛起了木头。周围的人都喊:“别搬!小心官府骗你!”壮汉没回头,扛着木头一步步往南门走。
一路上,跟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把街道都堵满了。到了南门,卫鞅早就等着了,他当场让人把五十金递给壮汉——那可是五十块沉甸甸的黄金,闪得人眼睛都花了。壮汉捧着黄金,手都在抖,嘴里念叨着:“官府真的说话算话!官府真的说话算话!”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咸阳城。第二天,卫鞅颁布了第一道新法:奖励耕织。凡是努力种田、多缴粮食的,或者擅长织布、多缴布匹的,不仅可以免除徭役,还能得到爵位;要是家里有游手好闲的,不种地也不织布,就把他全家贬为奴隶,送到边境开荒。
新法推行的第一年,秦国百姓过得苦不堪言。以前种地靠天,想歇就歇,现在不仅要按时下地,还要按官府划定的田垄耕种;以前织布随便织,现在要按规定的尺寸织,不合格还得受罚。有老人蹲在村口叹气:“这卫鞅是要把人累死啊!”还有贵族私下里抱怨:“以前我们家里的奴隶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现在还要按人头缴税,这日子没法过了!”
卫鞅不管这些抱怨,他派了大量的官吏下乡监督,谁不遵守新法,就按律处罚。有个贵族偷偷把奴隶藏起来,逃避人头税,被官吏发现后,卫鞅不仅没收了他的家产,还把他贬为平民,送到河西边境去戍边。这下没人敢再轻易违反新法了。
到了第二年秋天,奇迹发生了。秦国的田野里,粟米长得比往年高了一大截,家家户户的粮囤都堆得比屋檐还高。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百姓,现在不仅能吃饱饭,还能有余粮拿到集市上卖。集市上的布匹也多了起来,百姓的衣服不再是破破烂烂的麻衣,有的甚至穿上了细布衣裳。那个曾经叹气的老农,现在逢人就说:“卫鞅大人的法子是苦,可苦了一年,就有饭吃了,值!”
四、刑及太子:新法面前没有权贵
新法推行到第三年,出了个天大的事——太子嬴驷犯了法。
太子当时才十几岁,正是叛逆的时候。他身边的侍从都是老贵族的子弟,天天在他耳边说新法的坏话,说卫鞅是个外来的客卿,根本不懂秦国的规矩。有一天,太子听了侍从的撺掇,带着几个人闯进了一家按新法开办的粮铺,把粮铺里的粟米撒了一地,还砸坏了粮铺的柜台。
消息传到卫鞅那里时,他正在批改各地上报的粮税账本。官吏们都劝他:“太子是未来的国君,不能罚啊!要不就算了吧,找几个侍从顶罪就行。”卫鞅放下笔,脸色凝重:“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如果太子犯法不罚,那新法就是一张废纸,以后老百姓谁还会遵守?”
他亲自去见秦孝公,孝公正在宫里下棋,听说太子犯了法,手里的棋子掉在了棋盘上。“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孝公又气又急,可他知道卫鞅说得对,要是护着太子,之前的变法就全白费了。“先生看着办吧,寡人支持你。”
卫鞅回到府里,下了一道令:太子年幼,不能直接受刑,但太子的老师要替他受罚。太子的太傅是公子虔,秦孝公的哥哥,也是秦国的老贵族;少傅是公孙贾,也是朝中重臣。卫鞅让人把公子虔抓起来,处以劓刑——就是割掉鼻子;把公孙贾拉到集市上,处以黥刑——在脸上刺字。
那天,咸阳城的百姓都涌到集市上,看着公孙贾脸上被刺上“私教太子犯律”的字样,一个个都惊呆了。以前,贵族犯错,最多就是罚点钱,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刑。公子虔被割了鼻子后,闭门不出,整整八年没敢出门,可他心里也明白,从那天起,秦国再也没有敢轻视新法的贵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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