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唐伯虎题诗惊四座:半盏茶的功夫,见了人心的风浪(2/2)
“噗——”张员外刚喝进嘴里的茶全喷了出来,溅在案前的白纸上,晕出个黄圈圈。他这回落得更快,脸“唰”地白了,比院里的石榴花还白。心里头那股气啊,比刚才还盛,像被人按在水里,憋得他胸口发疼——夸完母亲,转头骂我是贼?这唐伯虎到底安的什么心!
宾客们又安静了,这次静得更厉害,连院子里的蝉鸣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偷偷瞅张员外的脸色,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地上的砖缝。李大人的手停在半空,举也不是,放也不是,尴尬地干咳了两声。
张员外攥着拳头,指节都捏白了。他瞅着唐伯虎,见这人还在慢悠悠地转着笔杆,好像写的不是骂人的话,倒是篇锦绣文章。张员外心里的念头转得飞快:发作吧?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显得自己没度量;不发作吧?平白被人骂成贼,这口气咽不下!他越想越急,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他母亲也坐不住了,扶着椅子扶手想站起来,嘴里念叨着:“我儿不是贼啊......”
就在这时,唐伯虎放下了茶杯,茶盏在桌上轻轻一磕,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他提起笔,手腕轻转,最后一句落在纸上,墨迹淋漓:“偷得仙桃供母亲。”
这一下,满屋子像炸了锅的油,瞬间沸腾起来!
“绝了!绝了啊!”李大人拍着桌子叫好,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这‘贼’原来是偷仙桃的孝子,唐先生这心思,比苏州河的九曲桥还曲折!”
秀才们围着诗句,摇头晃脑地赞叹:“前两句写母,后两句写子,环环相扣,妙不可言!”“偷仙桃供母,这孝心,感天动地啊!”
张员外僵在那儿,先是愣,接着“噗嗤”笑出声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抹着眼睛,走到唐伯虎跟前,作了个深揖:“唐先生,您这枝笔,真是能把人心吊起来又放下去!刚才我这心里,跟坐轿子似的,七上八下,惭愧,惭愧!”
唐伯虎收起笔,把扇子打开,慢悠悠地扇着:“员外莫怪。世间事,往往就像这诗,没读到最后一句,谁也说不清好坏。您刚才心里头,是不是把我骂了千百遍?”
张员外红着脸点头:“不瞒先生说,第一句出来,我恨不能把您赶出去;第三句出来,我攥着拳头想揍您......可到了第四句,我这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这就是了。”唐伯虎往院子里看了看,夕阳正落在石榴树上,把果子照得红通通的。“人心就像这院子,风一吹,叶子就哗啦响;可要是心定了,任它风来雨去,自个儿心里的秤砣是稳的。您刚才要是沉不住气,不等我写完就发作,岂不是错过了这桩美事?”
张母走过来,拉着唐伯虎的手说:“后生说得在理。我活了八十年,见多了急吼吼的事,往往是自个儿先乱了阵脚,把好事办砸了。”
那天的寿宴,宾客们都在谈论唐伯虎的诗,说这四句诗,比听一出戏还精彩。张员外喝了不少酒,逢人就说:“今儿才明白,这心要是不清净,半句话就能掀起浪头;心定了,再曲折的路,也能走得稳稳当当。”
后来,那幅题诗被张员外装裱起来,挂在正厅最显眼的地方。有回下雨,墙皮潮了,诗轴的边角有点发霉,张员外赶紧让人揭下来,小心翼翼地修补。他摸着那“会做贼”三个字,总忍不住笑:“当年看这三个字,眼里冒火;如今再看,倒觉得字字都透着暖意。”
其实啊,这世间的事,哪有那么多是非对错?就像唐伯虎的诗,前一句看着像冰,后一句可能就是火;这一秒觉得天塌了,下一秒或许就见着了彩虹。心要是像口深井,任外面怎么刮风,井水自个儿是静的,那再乱的事,也能看出个头绪来。
就像张员外后来常说的:“唐先生哪是在题诗?他是借着四句诗,给我上了堂课——心清了,万事就真的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