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渭水边的薄田(1/2)
汉高祖六年的秋老虎,比战场上的长矛还扎人。长安城刚垒起的城墙砖缝里渗着热气,朝堂外的老槐树下,一群穿着锦袍的汉子正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星子混着尘土飞,把地上的树影都搅得七零八落。
凭什么曹参能得丰沛三万亩膏腴地?樊哙的大嗓门能掀翻瓦片,他一手按着腰间的剑鞘,一手扯着自己的络腮胡,老子当年在鸿门宴上生吃了个猪肘子,替陛下挡了多少刀?论功行赏,这头一份该是我的!
旁边的夏侯婴赶紧拉他:老樊你小声点,陛下还在里头跟萧相国议事呢。他手里把玩着块刚得的玉佩,那玉温润透亮,一看就不是凡品,再说曹参跟着韩信打了七十多场仗,身上窟窿比筛子还多,多拿点也该当。
我看你们就是怕萧何!樊哙一甩袖子,锦袍的下摆扫起一阵灰,他整天在后方算账,连刀都没碰过,凭什么封邑比谁都大?依我看,他准是在地图上圈了长安城外那片最肥的水浇地!
这话戳中了众人的心思,周围顿时嗡嗡起来。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汉子们,谁不盼着块好地?城南的白鹿原,黑土能攥出油;城东的灞河湾,种啥收啥。光是想想自家将来能有几百亩地,佃户成群,就美得夜里睡不着。
正吵着,朝堂的朱漆大门开了。刘邦穿着件龙纹锦袍,被一群人簇拥着出来,脸上带着几分酒意。萧何跟在后面,还是那件半旧的素色官袍,手里捏着卷竹简,步子稳稳当当,不像旁人那样急着往外冲。
都围在这儿做什么?刘邦打了个哈欠,眼角的皱纹堆起来,封地的事都定了,萧何,你给他们说说,你挑了哪块?
众人的目光地全聚在萧何身上。樊哙梗着脖子,夏侯婴踮着脚,连刚从楚国投奔来的英布都抻着脖子看——谁都想知道,这位功劳排第一的相国,要把哪块肥肉叼走。
萧何展开竹简,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清楚楚:臣选了渭水北岸的那片洼地,东起咸阳旧道,西至泾水渡口,约莫五千亩。
话音刚落,人群里一声笑出声。樊哙先是一愣,接着拍着大腿直乐:萧相国你没弄错吧?那破地方我知道!去年我追逃兵路过,地里全是白花花的盐碱,连草都长不齐,你要它喂牛啊?
就是啊相国。曹参皱着眉,他刚得了城南三百亩好地,此刻看着萧何,满脸不解,陛下赏了你八千户的食邑,你怎么偏挑这么块......他没好意思说废物地,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萧何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慢悠悠地说:樊将军有所不知,那片地虽有盐碱,可离渭水近,开条渠引活水浇地,盐碱能压下去。再说泾水那边有淤灌的法子,三年五载,未必不能变成良田。
三年五载?樊哙撇撇嘴,等你把地改良好,老子的孙子都会打酱油了!
刘邦眯着眼看萧何,突然笑了:你这老东西,还是这么会算账。那片地离长安远,又挨着旧秦的废都,确实没多少人惦记。行,就依你。他顿了顿,提高声音,其他人的封地都在户籍上注好了,午时去户部领文书,谁再吵吵,就把他的地换给萧何!
这话一出,没人敢再吱声。众人一窝蜂地往户部涌,生怕去晚了好地块被人抢了先。樊哙跑过萧何身边时,还嘟囔了一句:放着肥肉不吃,偏啃骨头,真是老糊涂了。
萧何没接话,只是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竹简。阳光下,他鬓角的白发亮晶晶的。旁边的侍中陈平凑过来,低声说:相国,您这步棋走得妙啊。
萧何笑了笑:妙什么?不过是想让家里人踏实过日子。
他心里清楚,那些肥得流油的好地,看着光鲜,实则是烫手山芋。长安城外的地块,哪个不跟宗室、外戚勾连着?今天你占了,明天就可能有人眼红;今年丰收了,明年说不定就被圈进皇家猎场。倒是渭水北岸那片地,没人看得上,远离朝堂纷争,正好安安分分过日子。再说,他算过一笔账:开渠引水要花些功夫,可一旦成了,渭水的漕运方便,收了粮食直接装船,比陆运省一半力气。
没过几日,长安城就传遍了:萧相国傻了,放着金窝窝不要,去啃盐碱地。连相府的老管家都急得直跺脚,跟萧何说:大人,家里的子弟哪个不是读圣贤书的?将来要在盐碱地里刨食?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萧何正在院子里翻晒新收的菜籽,闻言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土:让他们笑去。你去告诉家里的小子们,从明天起,每人都得跟着佃户下地,学认五谷,学看墒情。谁要是敢偷懒,就别认我这个爹。
老管家没办法,只好去传话。萧家的子弟们果然炸了锅。大儿子萧禄刚中了秀才,正想着在长安城里谋个差事,一听要去渭水边种地,当场就摔了书:爹这是疯了!咱们是列侯之家,怎么能去做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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